我当场宕机,眼也不眨地看陈思理冷着脸直起身,擡手抹过我嘴巴边水痕。
“现在,”陈思理问,“懂了吗。”
“……”我拳头攥得死紧,好半晌才忍住没挥他脸上,“你,你声音在抖。”
陈思理:“……”
我眼睁睁看着陈思理被夕阳缓慢煮熟,我们俩都莫名其妙撑着没动,最後不知道是谁先往外走了一步,我们就像两个被控制的木偶,同手同脚地回了陈老师家。
那天我没有在陈老师家留宿,回了老头留给我的小房子,晚上洗漱的时候我对着边缘磨砂的镜子看了自己的脸很久。
我没有怎麽关注过自己长什麽样,也没有人跟我说我长什麽样,从小到大唯一得到的评价就是“像女生”,像女生的话大概是秀气的,我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没觉得很秀气。
我还长胡子。
唯一能拿出来的世俗审美大概就是常年室内学习养出来的白皮肤。
我开始有我从没有过的焦虑,焦虑到我甚至用手机跟八百年不联系的初中同学问:【你觉得我长得怎麽样?】
初中同学惊悚到以为我被夺舍,解释了两句才放下心:【吓死我了,你跟我发消息我心跳一直在加速,从这你就可以体会一下你长相如何了。】
我:【很吓人吗?】
【你什麽脑回路?】初中同学毫不客气,【那必然是好看大帅哥啊,初中的时候就有人经常到我们班来看你,男的女的都有,你怎麽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没注意过。】
【老天爷,你没发觉xxx跟xx,就老跟你打架那几个,他们为什麽老跟你打架?为什麽骂你娘娘腔?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他们喜欢你想让你注意啊!】
【……他们都是男的。】
【管他男女,你长成这个样子,哪怕是现在说要跟我谈我也会犹豫一下要不要答应你。】
哦。我熄屏,但得到答案後反而更焦虑,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情绪,就在第二天出门走了走,然後忘带钥匙。
天气不好,阴雨绵绵,我也没带手机,不知道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回了学校,却发现在校门口的父母。他们在跟门卫问我,问我现在住哪里,什麽时候来上学。
我刹那间如坠冰窟,忙不叠逃离这个位置,逃到我都不知道过去多久,甚至都有点迷路,才在街边坐下。
雨丝打湿我的衣服,我害怕得手脚冰凉,脑袋里一团乱麻,正胡思乱想时,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陈思理打着伞,吹着泡泡糖,伞向我倾斜。
“呦,”见我擡头,他慢悠悠开口,“这不是……”
我烦得很,见到他更是想要远离,“不用你管”脱口而出。
啪的一声,泡泡破掉。
陈思理冷笑一声,“谁管你谁是狗。”
然後他打着伞走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坐在路边闷头冷静,冷静着冷静着眼泪忽然不受控制掉了下来,然後面前忽然停了一辆车。
我:?
还没反应过来,车门被打开,自己後衣领被揪住,有人抱住我想把我扔进车。
我下意识以为绑架,一脚塌在车坎上,回头却对上陈思理那张脸。
陈思理把我卫衣帽子掀下来盖住我的脸,随後用力将我往车里一耸,“进去吧你。”
紧接着就是陈思理坐进来,车门关闭的嘭响。
他牢牢卡着我的手,对司机说了一个我都没听过的小区名字。
等车子发动之後,才放开我。我跟他坐在车子两侧,中间隔着一道,楚河汉界般,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时间流逝得格外迅速,到的时候陈思理先下车,随後绕到我这边打开我的车门,见我不动,陈少爷叹气挑眉,“怎麽,要我抱你?”
司机忽然坐直了些。
我没说话,陈思理干脆俯身,手刚搭过来我就下了车。
出租车迅速开走,我低着头不说话,陈思理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半晌无奈地搓了搓头发,摘下自己的帽子摁在了我脑袋上。
然後扯着我的袖子往前走。
这小区看起来很高档,基本没什麽人,路灯在刚下过雨的湿润地面像是散射的昏黄太阳。
我和他一前一後地走着。
“狗。”我突然骂他。
“汪汪……”陈思理随口应和。
站在陈思理家门前时,我还有点局促,出于莫名的原因,我很害怕进去看见陈思理家人。
陈思理倒是很随便,估计是知道我的顾虑,边开锁边说:“我父母都在燕京,这就是我的房子,没别人。”
我的房子。多陌生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