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自己
林初晢被蒋女士怼得无话可说,默了默,底气不足地说:“我就想说就当是玩游戏嘛,而且我那个领导之前也说——”
蒋女士一哂,打断她:“你领导。她乱搞男女关系,你能接受?她可以不吃饭,你也能不吃饭?”
“……不能。”
“那不就是了。你又不是她,为什麽要按照她的想法生活。别人讲的都是虚的,你自己怎麽想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忠于自己。”
忠于自己。
四个字掷地有声,林初晢不由得精神一振。这是林初晢一直以来想要追求的,大概也会是她的毕生所求。
有一次跟朋友聊天,聊到想做什麽样的人,朋友说想努力成为更好的人,林初晢却说她只想做自己。她觉得做自己很好,但也很难。尤其活在现在这个社会,裹挟在各种不同的声音中,难免会受不同频的声音干扰,真的很难坚定地做自己。
所以林初晢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会在左右摇摆中寻找平衡,坚守内心深处对于真正做自己的渴望。
林初晢吐完苦水,蒋女士开始大讲邻里间的八卦。她讲起一个妹妹结婚的事。那个妹妹小时候常跟林初晢这些大孩子们一起玩,虽然後来交集越来越少,几乎可以说是零交流,但因为大人们之间的交流从未断过,所以也不算彻底断联。
那个妹妹大学毕业才一年,家里就催她跟男朋友结婚,于是去年年底订了婚,今年五一就把婚结了。
那妹妹的爸也是个会打算盘的,就着男方给的二十万的彩礼来置办嫁妆,馀下的就给女儿当陪嫁,还说什麽不图她的彩礼,但也不会往里多贴一分钱,然而婚前自己家里装修买家具却还想方设法要女儿掏钱买沙发,哪怕准女婿已经补贴过一部分装修的费用。
之所以如此,全因为还有个在读书的弟弟,要为儿子的将来做打算。
她爸也丝毫不觉得有什麽问题,当着她的面就把这种最直白的话全说了出来。
林初晢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假如自己处于那个境地,自己心里会作何感想。应该会失望透顶丶心灰意冷吧。会有种幻灭的感受吧。可能会想,啊,原来是这样啊。
但她毕竟不是当事人,还是无法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那个妹妹小时候也算是家里千娇万宠集一身的小公主,爸爸开服装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要什麽给什麽,那会儿也没有弟弟。
水满则溢,钱赚得多了,她爸开始飘了,赌博越赌越大,把钱都败光了不说,还欠了不少债,连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了,最後不得不遣散员工,把厂子给关了。从此,他们家就没过过一个安宁年,一到年底就有人上门讨债。
甚至在她结婚前一天,有几个讨债的听到风声,合起夥来上门要钱。幸好都是体面人,没在结婚当天来闹事,後来仍旧是被她爷爷给打发走了,她准老公也出了份力,她爸一如既往当他的缩头乌龟。
准女婿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而且还在蒸蒸日上,所以她爸很看好这门亲事,不说从女儿这贪图什麽,但能结上这门亲,绝对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某个瞬间,林初晢忽然意识到,有些女孩之所以年纪轻轻就选择结婚不一定是因为遇到了真爱,很有可能是为了逃离原生家庭,逃离家里重男轻女的樊笼。
可是,真的能逃脱得掉吗?
组建新的家庭,身为女性的地位就能有所提升吗?
很有可能只是进入另一个樊笼吧。
对于女性而言,婚姻究竟是救赎还是诅咒,或许只有踏足过的人心里清楚。
由女儿向妻子再到母亲的身份转换,女性所面临的问题从来不会因此而消失或减少,只不过替换成新的形式罢了,甚至更有可能的是,三重身份反而会导致问题叠加累积,成为压在心里的巨石。
不过,蒋女士之所以讲起这个当然不单单是为了批判谁,更不是单纯分享八卦,更深一层,其实也是为了点醒她那迟迟不肯开花堪比刚铁巨树的女儿。
只是,林初晢这棵钢铁巨树向来擅长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解其意,只要不明说,无论怎麽暗示,就是不往那方面深入。就算明说,她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她早早准备好了,就是以防万一有这麽一天。
蒋女士是这两年才开始的,以前听林初晢讲的那些,她其实也很支持林初晢的想法,觉得结不结婚无所谓,活得开心最重要,但後来大概是听身边那帮老姐妹聊得多了,耳濡目染,难免会受到影响。
某个时刻,蒋女士忽然反水,意识到这样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是有她跟她爸托底,可他们老两口终究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不可能照顾林初晢一辈子,她担心到那一天,只剩女儿一个人孤苦无依。
一想到这,虽不至于茶不思饭不想,但多少有点影响睡眠。思来想去,蒋女士还是觉得不能依着女儿的想法来,一个人纵然快乐,无论如何,还是有必要找个伴儿。
林初晢却不这麽想,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既然要自由,要快乐,那麽晚年的时候吃点苦受点罪也无可厚非,至少她拥有过大几十年的快乐时光,不亏。
而且,如果只图晚年生活能不那麽相形见绌,那她很乐意承担这些,毕竟黄金年代的时候她是快乐的,不受束缚的。
相较之下,这种选择的性价比显然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