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辞职
卢璐预订的是朱博认识并常请客户吃饭的餐厅,二楼大包厢,大圆桌。
上菜速度很快,不多时就上了满满一圈,一群累疯的人都没客气,各自干饭。
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一圈人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用程铭的话讲,都是受苦受难的兄弟。
饭桌闲聊,从卢璐那里得知,找车还是她软磨硬泡杨炜才答应的,否则还想要他们一拖车一拖车把东西拉回去。
司机师傅帮忙搬货要额外加五十块钱,而那个抠精居然跟师傅讨价还价,连五十块钱都想讹。
抠到这个程度,不能不令衆人大开眼界。
李乐嘉再添一把火,说朱博约来一个客户,人带着六百万来的,茶都没喝上两口就下来帮忙搬货。
衆人惊诧,行走的六百万竟然就在他们身边,还跟他们一起搬货。
“老子他妈居然跟六百万一起搬过砖!”程铭与有荣焉,“这不得吹一辈子。”
一顿饭吃成了牛马们的批斗会。
都纷纷吐槽朱博胡贤雅和阮昱白全程在那干看着,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在那碍手碍脚,杨炜虽然也不是什麽好东西,好歹亲自动手干了活儿。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卢璐接到电话,是胡贤雅打过来的,她就在饭桌上接的,听她回话的意思估计又要搞事。
卢璐没讲几句,最後说“我跟他们讲一下,看他们意思吧”就怪掉了。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卢璐身上,听她语气不爽道:“大仙儿打电话叫我们吃完回去继续搬。”
“靠!”
林初晢血压升高,火气一下窜上脑门,把手里刚擦完嘴的纸团往桌上一扔,她本意是想扔自己面前,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纸团直直飞向对面,万幸没落到菜里面。
突然感到很不好意思,火气因此没能畅快地发泄出来,缩了一半回去窝在心里。
“真特麽不把人当人是吧?!”
衆人反应各异,卢璐继续讲:“仓库那边还有一点没搬完,本来说明天早上再搬,但物业刚给他们打电话,说明天一早就要开始拆,所以今天晚上要全部办完,她叫男生们回去继续搬。”
程铭将椅子往後一退,发出尖锐的刮擦声,“干不了。老子他妈不干了。”他脸色臭得要命。
意思是如果要他回去继续干苦力他就辞职。
所有人都在痛骂胡贤雅没有心,骂她干过的傻逼事,卢璐也骂:“大仙儿那个人我早就受够了,妈的从来不为别人考虑。中午不想下去就动不动叫我给她带饭,把我当丫头使唤。我中午在那睡午觉她把键盘敲得震天响,不知道跟谁没聊好就把手机往桌上扔,嘴里还发出很不爽的声音。眼里根本没别人。”
骂来骂去,反正都是一个意思,没人愿意回去。
干了四五个小时的体力活,谁还有多馀的力气继续回去当牛做马?
哦,你不累别人就不累是吧?
啥也不干以为别人吃顿饭就能瞬间恢复体力活力满满?
谁不想吃完饭回家休息?而且今天是特麽的周五!周五!谁不想在家好好过周末还巴巴赶来给你打工干苦力?!
打工人的命不是命是吧?
真以为你一份低廉的工资就能买个奴隶,对你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还要为你给的那点窝囊费感激涕零?
醒醒吧,大清早特麽亡了。
卢璐看大家都吃差不多了,估计也没人有心情再吃,干耗着也没用,于是说:“不管去不去,我先下去把账挂了,这顿饭的钱我是不可能再给他垫了,妈的四千多块的报销还没报下来,垫不了一点。”
她一动,其他人也跟着动,都不吃了,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只想赶紧要个说法,尽早回去,都快十点了。
卢璐一出包厢看到卫生间的标志,就先去上卫生间,其他想上卫生间的也都跟着去了,不上的都在外面走廊等。
林初晢腰疼得厉害,靠着墙等许晞,程铭跟李乐嘉站在一米之外的楼梯转角处闷闷地抽薄荷烟,昨天聚会完李乐嘉买的。
程铭干电商的一个兄弟出来,顺手给他递了一支,又出来一个人,是融媒体那个仅凭一己之力将一拖车东西运回公司的女生,看了看在抽烟的人,程铭就问她“抽吗”,那女生慢慢摇了摇头。
所有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即便是一向最会苦中作乐的乐子人李乐嘉此时也没个好脸色,神情恹恹,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卢璐出来,大家就跟着她下楼。
她去收银台挂账,收银员一听朱博的名字,撇了撇嘴,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估计是挂账次数太多,很久没结过。
卢璐并不在乎,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就纯纯一大怨种,每个月的工资没领多少,贴进去的倒是不少,整个公司就数她垫资最多。
挂完账,所有人走到外面,下起了小雨,便都站在廊檐下避雨,等说法。
程铭意思很明确:“她他妈如果今天硬要我们回去,我晚上就辞职。这傻逼班谁爱上谁上。”
他来回走两步,在这两步间下定某种决心,摇了摇头,说:“我不干了,老子不想干了。都他妈别干了,明天有没有命都不知道,老子他妈命就这麽贱是吧?”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像是下一秒就会哭。
林初晢差点忘了,程铭也就一98年的小年轻,即便真的因此掉眼泪,也并不可耻,毕竟他也是人,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是人都会有敏感脆弱的时候。
可这种时候,谁也不会安慰谁,也安慰不了。
都气着呢。
同仇敌忾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体现,奴隶被压榨得狠了也有反抗起义的时候,简直欺人太甚。
林初晢愤然道:“集体辞职吧,都别干了。”
立刻有人表示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