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脊背忽凉,而後滚烫如烈火灼烧,邝诩晃得段寞然神智稍稍清明,回答:“死不了,我好着呢。”她这一声稍稍带气,终于不像濒死模样。
邝诩深吸口气,忙问道:“那雪魅呢,他死了麽?”
“……”他要是那麽容易死,沈寂云还会奈他不何。
“先出去再说。”段寞然舒易水丶叶经年一左一右的扶她起身,她身下所坐处多多少少染血。这点痛段寞然咬咬牙完全能扛得住,毕竟临到死前断助抽骨的事她都扛过来。
霎时漫天碎雪夏然而止,三人皆是难以置信,段寞然顿觉眼前空气极度扭曲,碎雪纷扬的方向发生偏转,自她的脸颊擦过,脑袋一阵眩晕,张着嘴却是欲说还休。
长青剑横穿段寞然左肩,剑身足有一掌宽,但凡她肩膀窄些长青剑便露出小截。段寞然只觉血液凝集在左肩处,伴随她稍重的呼吸,鲜血顺着她的衣衫染红半边。
一伤未治又补一剑。
衆人的视线皆落向段寞然的肩膀,而她本人连轻颤都是剧痛。段寞然微微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雪魅持剑站她身後,舒易水瞬间将灵力汇聚手臂,一拳打出惊人气势。雪魅倒退数丈,段寞然应声跪倒。
段寞然拼着最後几口气想:不愧是主角,关键刻就是有光环。
舒易水也为这一拳惊异一瞬,但好像不是错觉:周遭碎雪纷纷扬起,在她身後层层叠现,青色法芒乍开恐怖光亮,吞天修罗塔顷刻间以天而降,悬浮半空,吞纳万物。饶是雪魅奋力挣脱,在修罗塔前面目全非,他竭力紧拽塔身,哀鸣声绵延不绝。
果然有人驰援而来。
祁际中法阵在手,身边若干人聚满雪山。他拾掌震碎法阵,脚下极雪之地唰地变换,正在宽山门长阶殿前。
段寞然背向祁际中跪坐,跟前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人,无数仙道中人纷沓而至,视线整齐划一的凝聚在浑身染血的段寞然身上。
她被叶经年的手臂拽着,进退两难。邝嘉立于祁际中身侧,见邝诩披在段寞然身上的外套,神情先是惊骇,而後眸底寒光凛测,低压怒音道:“邝诩,还不滚过来!”
邝诩看一眼段寞然,不情不愿挪动步伐走向邝嘉。背後舒易水跪地不起,自怨道:“弟子学艺不精,力战不敌乃至连累段姑娘三人,今日之错尽在弟子,弟子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殿前死气沉沉,无人胆敢接话。
衆人屏息凝神,邝诩丶叶经年却是同时站出来,请与舒易水同罪。段寞然骇然:这下好了,她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他们三个倒是跪得快,徒留段寞然卡在这个尴尬的时刻。她後背扯得生疼,不过叶经年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完好无损:果然贵的就是好。
感慨过後,一阵天旋地转,冷汗浸透身体在颤抖中逐渐倒地。
这下好了,真晕了。段寞然翻着白眼,头倒地的瞬间,天外忽来一道金色剑芒。一阵熟悉的味道勾起深刻的记忆,消散在混沌的意识中。
一剑威震九重山,寒芒扫荡四方尘——来者,沈寂云。
那天外一剑流星坠地,入地瞬间将段寞然身边的数人推开数丈,来着黄衣白裳,一手拉起段寞然的手腕,一手拖着她的头,把即将倒地的人拥入怀中。而毫无知觉的人紧紧依偎她的怀抱。
她也贪恋段寞然的依赖。
“这个人,是本座的。”沈寂云的宣示意在警告,谁都不能把主意打在段寞然身上。
呃……人群鸦雀无声,甚至有人挠头不解:他们似乎懂又似乎不懂。至于更置身事外的人已经在吃瓜,连怎麽宣扬今日的见闻都想好了:毕竟仙道第一大能为初出茅庐的小弟子出头的经典桥段就很话本子!
宽山门的七峰峰主之一的苏寻真打了圆场,“沈宗主,人伤得如此严重,不如先入门内治伤?”
沈寂云带人与苏寻真消失在殿前,一群人也被祁际中遣散。
*
“我错了,哥。”邝诩调耷拉着耳朵,跪地认错。
主位的邝嘉打翻茶杯,滚烫的沸水四处横流,他手指烫红,邝诩立马跑上前握着他的手呼气。
关心的话还没出口,邝嘉如见妖邪似的抽回手,道:“别碰我,脏死了你!给我跪好!”
“我是怎麽交代你的,安安分分回来,历练什麽的都是次要,你倒好喜欢拼命是吧?”邝嘉擡手连手里的扇子也砸向他脑门。
邝诩瑟缩脑袋,超不经意躲开邝嘉的攻击。对上他的眼睛後,又颤颤巍巍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