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开始并不是这样,在段明远的描述中,妈妈以前是个自由洒脱丶开朗明媚的舞台剧编剧。
因为陷入瓶颈期,她用抛硬币的方式决定去哪里散心,因此她来到了云枱小镇,又遇到了段明远。
父母相遇相知再到相恋,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合该如此。段乐当时听着,都觉得十分美好,如果能一直幸福下去,就更好了。
是自私的爱永不妥协。
而这个欲望几乎是人终其一生的命运。
美丽的残酷。
妈妈说,段明远不愿意放她离开,不会放她离开。
相处模式的极大偏差,使得俩人经历许多分裂和矛盾,也让这个爱成为她心中致命的恐惧存在。
爱很容易转化成恨。
精神世界的匮乏,她亦失去对于生活的思索。
妈妈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憎恨段明远,憎恨段乐。
承受这样情绪的他们,都有着共同的需求:需要被爱。
段乐渴求自己像正常家庭的孩子一样,能够被父母看见,能够被父母好好爱着。然而,就事实来说,这是愚蠢的事情,他只会在一次次期待中,毫无意义地耗尽自己。
他不是没有将这些情感压抑过,可它们永远不会消失,只会如同吸水的海绵似不断扩大,直至挤占满胸腔,害得身体走向崩溃,後半生都需要捆绑在能够重塑他的人事物上面。
……
从梦中醒来,段乐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双手搂紧乔喻之。
睁开眼睛之後,什麽也不想,就这麽看着他,一瞬不移,像是要将眼前人深刻烙印在脑海。
他其实跟段明远没什麽差别,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再想放开。
他的爱同样自私而又卑劣,充斥着微妙的暴力。
段乐不可控制自己不断産生悲观的想法,明明早几天,乔喻之表示自己不介意时时刻刻的黏在一起。
可是,一想到……假如某一天他们也走向这样的结局,他就觉得心脏仿佛被揉搅撕裂,疼痛难忍。
“怎麽了?”段乐没发觉自己的力道越来越大,乔喻之就这麽被他弄醒了,醒来就看到自家男朋友哭成了眼睛红红的小白兔。
乔喻之懵了,然後也慌了。
“是做噩梦了吗?”
他迅速将手搭在段乐背後,借由搂抱的姿势,轻拍起来,嗓音低哑而又温柔,“不怕不怕,吹一下,噩梦就飞走了。”
段乐将自己的脸埋入他的胸膛,不再计较乔喻之把他当小孩来哄。
明知睡前好好的人,午夜醒来忽然泪如雨下,肯定有不对劲,但乔喻之没有逼问,只是通过亲亲抱抱,还有不停轻拍的动作,不失耐心地安抚着段乐。
好一会儿,等到情绪缓和了,段乐吸了吸鼻子,才开口说话,“乔喻之,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声音还带着鼻音,听起来怪可怜的。
乔喻之贴贴他的额头,问他:“嗯?是跟噩梦有关吗?”
“跟你也有关……”
“我?”
乔喻之困惑,一瞬间想了很多。
什麽噩梦会跟他有关?他在这个噩梦承担什麽角色?难道他才是害得段乐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段乐见他面色复杂,虽然不知道对方想什麽,但一定想岔了。
很早之前,他就想着怎麽跟乔喻之坦白自己的皮肤饥渴症,现在看来,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了。
“我经常会因为暴雨做噩梦,但我瞒你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我……”
段乐攥了下拳头,几秒後又松开,“我有渴肤症。”
话音落下,他忽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松快,言语的重量如有实质,从胸口搬出去,再也不觉得时不时被闷得喘不上气。
段乐盯看着面前的人,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挪动过视线,如今更加灼热。
他企图第一时间观察到乔喻之的神情变化,再做应对。
乔喻之讶异,而後恍然,接受程度十分良好。
怪不得……段乐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太粘人。
不过,乔喻之蹙起眉头,语气幽幽,“小段同学,我应该没记错,你之前答应跟我在一起,是问了我能不能随时抱。”
段乐抿了下唇,猜过乔喻之会翻旧账,“我虽然动机不纯,但没有欺骗你的感情……”
他确实是想跟乔喻之贴贴,也确实有对乔喻之心动,不存在欺骗。
“你要跟我吵架吗?”段乐皱眉,拿不准主意,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当时貌似真的挺草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