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弟就这样大步踏进了牢房里,走到孟枇杷面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好一通打量,然後一手伸出,钳住她的下巴高高提起,语气尖酸,“啧啧,让我瞧瞧这张脸,是不是还是这般好看,你也有今日啊,孟枇杷,你求我啊,你求我放你出去啊,只要你求我,我一定会考虑的,哈哈哈!对了,你现在早不是姑娘了,这双烂鞋不知被多少男人穿过了,没人要你了,你喜欢的那个私塾先生木春呢,他在哪,他怎麽不来救你啊!我告诉你,他就是个胆小鬼,早就逃了,他把你丢在这里,转身就逃了!你要想活命,只有求我,要是我心情好……”
“孟念弟,你疯了,你不是人,你已经变成鬼了!”
孟枇杷扭开她手指钳制,啐了一口。
“跟你说了,叫我孟红豆,我不是念弟,念弟念弟,你才念弟呢,我叫孟红豆,记住没有,我叫孟红豆。”孟念弟疯狂大叫起来,猛得从袖中拔出一把小刀,插向孟枇杷,“告诉我,木春在哪,在哪,你说不说!”
孟枇杷腹部一痛,双目圆睁,绷紧手臂,使出全身力气收紧腹部,躬身抽腿,狠狠一脚踹向了孟念弟。
孟念弟被踢得撞上栅栏,发出好大嘭得一声,手上小刀跟着抽出,一缕鲜血随即流下。
狱卒听得动静,直冲过来扯住了要再次扑上前的孟念弟,把她拖出了牢房。
“哈哈哈,孟枇杷你去死!你死了我就有好日子过了,再不用跟你比较了!孟红豆,你就要当县令姨太太了,姨太太,太太……”
狱卒走到牢房外,垂首跟欧春华报告情况,“骨头很硬,被扎了一刀後还有力道踢了她一脚!”
“蠢货,没用的东西!我让你杀她了吗!”
欧春华对着委顿地上的孟念弟恨恨踢了一脚,又转向牢房关押孟枇杷的那处,若有所思,“这般熬着就是不开口,对你来说,他如此重要吗,呵,相爱……我倒要看看,对他来说你是不是也同样重要……”
离着锦仓还有一里地时,已是走不过去,太阳斜乜着照得底下的稻田一片水汪汪发亮,田里的稻苗也就手掌那般高度,稀稀拉拉完全遮挡不住什麽,一览无馀的尽头有座庞大的砖堡,在四个角上各竖着一座角楼,角楼窗户敞开,可以看见有人在内警戒活动。
魏尚文伏趴在田埂上,眯眼细看,神色凝重。
“没法过去,锦仓门前就这一条道,周围全是稻田,只要有人靠近,站角楼上一眼便能望见。现在还不到收粮时节,百姓不允许踏入一步。”周大湖挠挠头,有些苦涩地骂道,“要不是这般,娘的,老子早给它端了!”
“後面……”魏尚文语结,随即叹息,“倒真是块好地方,看着都不是粮仓象北方的碉堡了。”锦仓後门临着澄湖,连芦苇都被清得干净,粼粼水波不停晃荡着,视野比前面更加开阔。
周大湖一击掌,赞同得嘿了一声,“就是碉堡,欧春华是从北方来的,八年前接手锦仓後陆续改建,买进周围土地,把房子全推了改成稻田,这一带都是他的了,娘的,一条毒蛇盘在这儿咬人!”
“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就算冲过去,也打不开那扇大门啊,只要上头一轮□□齐射……”周大湖带来的澄庆帮衆忧心忡忡道。
魏尚文轻轻一笑,“从外头打不开,那就让他们从里头打开!”
“啊?从里头打开!”澄庆帮衆全都愣了。
“要是平时肯定冲不破,今儿运气好,样样齐备,就算是只乌龟壳子,也给它撬了。”魏尚文一咬牙,沉声道。
“啊?怎麽撬?”周大湖来了劲,急急问道。
“给他们演场大戏,现在嘛,一个字,等。”
“等什麽,等天黑吗?”周大湖看一眼日头,离天黑还有两个多时辰呢。
“等嘉树带人过来,到时就这样干……”魏尚文招手聚拢衆人低语。
周大湖咋舌,从未想过战斗还能这般搞的,简直颠覆了他二十九年板正人生的那点可怜见识,等想明白後,一腔热血从脚底板一路直窜天灵盖,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了。
申时一刻,战斗开始!
离得锦仓一里地外的大道尽处,传来兵器相击声,尘土飞扬中出现了打斗的两帮人。
十三四个粗布陋衣,甚至敞着胸膛的澄庆帮贼匪,呼喝着追击十五六个锦县衙役,犹如猫戏老鼠一般,也不杀死,一刀刀直往身上劈,隐约可见有鲜血高高飞溅起来。
周大湖一个起跳,大刀重重劈下,斩到魏尚文举起的大刀上,发出噌得一声铁器交击蜂鸣声,在火星子飞溅中袖口一扬,藏在葫芦中的鸡血往前一嗞,喷到魏尚文脸上。
“你行不行!不怕被他们看穿!”魏尚文愤然骂一声,用袖管一抹,顺势把鸡血涂了个满脸,一个旋身,一脚踹在周大湖胸口,假装不敌,连退三四步。
“手滑了手滑了。”周大湖演得性起,嘿嘿一笑,也跟着晃了晃身子,後退两步用刀一杵,指手骂道,“贼胚,有种别逃。”
他这一声喊得嘹亮,锦仓角楼上值守的护卫全都听见了。
魏尚文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锦仓跑去,边跑边喊,“救命啊,澄庆帮杀人啦!抓周大湖赏银一百两!”
他身穿着青色衙役差服,跑得狼狈,冲出一段後一个趔趄,摔了个大马趴,又火速爬起,连刀也不要了,拼命往前奔,“锦仓的兄弟们助我,抓到周大湖赏银一百两!”
周大湖跟着追出,龇牙咧嘴作出凶恶状,朝着锦仓挑衅,“来啊,有胆的来啊,来抓我周大湖啊,一帮胆小鬼,软骨头兔儿爷!”他嘴上骂着,眼睛却微微眯起,带着丝紧张看魏尚文冲进□□射程。
角楼上没有射箭。
成了一半!
他暗暗欣喜,一个滑步,停在射程外,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