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弟站在路角,清楚地看着三人在屋里交谈,甚至有说话声传入耳中,原来那个外乡人要来当私塾先生了。
私塾先生啊!
多好啊!
孟家庄也要有私塾先生了!
孟枇杷嫁的那个男人也是私塾先生!
孟念弟一时站在路角,有些痴了,忽听得孟水根在屋前唤她,她一惊,左右看了看,挪动脚步走了过去,“村长大伯,你喊我啊?”
“念弟你有什麽事?还跟了一路。”孟水根奇道。
孟念弟耳垂一红,嗫嚅两下,又飞快说道:“大伯,我就是想跟你问问这次农忙烧饭食可以让我来干吗,我做的饭菜好吃着呢,你让我做吧。”
孟水根眉头一皱,“农忙饭食前几年都让孟枇杷做的,大夥反应不错……”
孟念弟忙道:“村长大伯,要不你去问问她今年还干不干,我是不会与她争的,要是她干那我就算了。”
孟水根想了一下,“行,我问一下再说。念弟啊,正好你来了,你把这三间私塾打扫一下吧,课桌都抹抹灰,这两天就要用上了。”
孟念弟忙应下,目光不知觉地又移到了魏尚文身上,只见他与孟嘉树扛了一根海碗粗细的木头走出了屋子,一道夕阳正落在他身上,暖融融散发着金子般的色彩,在这模糊的金光中,他的身形更加高大更加挺拔,那步子迈出去,使得她有些晕眩了。
三间屋子打扫完已是日暮时分,孟念弟怀着隐密欣喜回到家,却见王栓柱跛着一条腿在收拾门前的铁具案板,她缓下脚步,眼中露出厌烦的神色。
王栓柱一身灰布短打,系着牛皮围裙,浑身灰扑扑的,象在炉灰中滚过一圈,那又瘦又小的身板子佝偻着,就象他打出来的铁锄头铁耙子,又脆又硬,使上几下就能撅断了。
“念,念弟,你回,回来啦,婶,婶子带着招,招弟在做,做晚饭了。”
王栓柱擡头见她,露出一个讨好笑容,结结巴巴招呼道。
不光是个跛子,还是个结巴。
孟念弟只觉胸口处涌出一股闷气,憋得她想尖叫,“你别在这里吃饭,把饭拿回去吃。”
“啊?噢……”
“一股子铁锈味,难闻死了!”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迈步进屋。
孟素娥闻声从东厨出来,“你又死哪去了,一天天的只想往外跑,你跟栓柱的婚事可订在五月初八,算着没两月时间了,还不把你的嫁衣绣绣好。”
“有什麽可绣的,招个这样的上门女婿还不被人笑话死。”孟念弟怒道。
“笑,有什麽好笑的,我们家不招上门女婿,那这大屋子,还有外头的十五亩上好水田怎麽保得住,你喝西北风啊,笑话,我看要笑话也是笑你追着水根大哥家的老大跑,可惜啊,他没看上你!”
孟念弟气得发抖,一脚踹向正回窝的一只老母鸡,直把母鸡吓得扑腾起来,飞到了鸡窝上头,把晒在上头还未及收的一匾箩蚕豆给碰翻了。
“你要死啊!”
孟素娥抓起扫帚就往孟念弟身上打去。
王栓柱忙踮着跛腿过来拦,“婶,婶子,别,别打了,我,我来捡。”
“要你献殷勤。”
孟念弟挥出一巴掌,落到了王栓柱脸上。
“打死你个不孝女……”
院内顿时扭成一团,鸡毛满天飞。
西边红霞渐隐,炊烟袅袅上升。
小厨间里点起一盏油灯,扁鱼在油锅中发出滋滋声响,烟气弥漫,食物香气凶猛地冲出屋门,钻进正在研究从哪锯开木头的孟嘉树和魏尚文鼻子中,引得他们频频望向竈台前忙碌的孟枇杷。
孟枇杷洗净了孟嘉树摸回的鱼,留着几条大鲫鱼用盐花抹了,待明日清早煮了汤给孟雨娘几个送去,此时锅里正是两条扁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