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温竺山牵强一笑,替代温岘,向家人们宣布了解脱通知,“也是寿终正寝了。”
然後一转身,擡头望向了窗外的夜空,企图在灰蒙蒙一片的天上,清点所有属于温家的星星。只可惜人死了并不会变成星星,冬天的梁城也没有星星。
温岘的秘书在角落里等候已久,待姗姗来迟的晚辈到齐後,他作为代理人,向所有人宣读了遗嘱,第一个念到的名字就是温寻。
一栋面积不小的别墅丶一些她弄不清有多少的证券和债权丶一串足够让她对钱失去概念的储蓄金额,一份相当于赠予给她一家公司的股权。
她得到的有够丰厚,其他被提到姓名的对象也没有被薄待。
妈妈丶温亦枫丶朱槿还有温峪的三个孙辈瓜分了温岘明面上所有的股份,带不走的那些不动産也十分公平的落在了每个晚辈头上。
他们获得遗産的原因都很合理的。
妈妈是他女儿生前的伴侣,温寻可以当做原本属于温流舟的股权被温岘赠予了沈瑜兰。
说好的给温亦枫和他妈妈的补偿,也由股份和不动産的方式进行了弥补。
多数价值不菲的房産也一碗水端平地分给了总是照顾他的侄辈们。
但温寻呢?
不久之前踏进这间病房时,她还觉得自己和温岘之间的感情并没有深到可以矫情落泪的程度。
那麽她何德何能拿那麽多财産?
事先预订好的殡葬服务十分专业地配合着温远叶夫妇与沈瑜兰为病床的遗体换上了体面的西装,温竺山夫妇也为了死亡证明而奔走着。
温淮川把略显碍事的两姐弟推到了走廊里,他和神色凝重的温寻面对面坐着,劝说她如果想哭,就和温亦枫一样哭出来也没关系。
“我哭不出来……”温寻摇了摇头,胸口因呼吸而起伏的频率逐渐加快。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爸爸是恒越董事长时,我就一直幻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真正的温家大小姐该有多好。”
“债务把妈妈逼得压榨自己的生存空间去赚钱时,我为了一两万块陪那些惦记我的男人吃饭约会时,心疼那三瓜两枣的工资所以带病上班时我也在想,如果哪天我能花着温家的钱当富婆该有多好。”
“刚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发誓我要掏空你口袋里的温家财産作为我和妈妈这麽多年的赔偿,我也确实心安理得地从你那里拿走很多钱反哺给妈妈。”
“但是温淮川,这好奇怪啊……刚刚难道不是有一笔巨额的温家财産成了我温寻的个人财産吗?为什麽我会不开心呢?我明明一直都认为那是我应该得到的呀?”
“为什麽捡漏的感觉会这麽不甘心……我在不甘心什麽呢?是不是因为,他明明是被我的那些破事气死的,可我没有良心,我哭不出来呢?我真的配拿那麽多遗産吗?我算什麽呀我…明明是最不配当温家人的我却拿得最多…我做了什麽呢?我算什麽呢?”
其实,温淮川的肩头早就被温寻的泪水打湿,他想此刻最合理的安抚方式应该是轻拍温寻的後背,安静听完她那些委屈巴巴的碎碎念,再故作镇定地告诉她不必自责,爷爷的离世是注定的,那不是她的错。
但是温淮川连虚假的镇定也做不到了,他明明装了一整天的,却还是在温寻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在她的头发上留下一大片眼泪。
弄丢温寻和弟弟的时候,他真的怕极了在今天会失去挚爱与至亲,今天天气不好,灰蒙蒙也凄凉,会将悲伤无限放大到他馀生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但偏偏在这种恐惧的映衬下,他面对刚才那段死亡时,他在庆幸这不是最坏的结局,他的伤心显得侥幸自私极了。
他也是温家人呀,为什麽又把生死离别弄得这麽遗憾呢?他比温寻还想问,这到底算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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