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已经从发觉自己不是独生子的愤怒中走了出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景宜台那滩金色的血,难怪他怎麽说靠近陆嘉就那麽舒服,那麽依赖,原来陆嘉是为他而生的,完完全全属于他。
可是这个人……
“他当年为什麽找你?”秦睿很快抓住关键。
混沌沉默了片刻,“当时他挺难过,我宽慰他,人各有自己的缘法,何须执念过去,现在爸爸也把这句话送给你。”
秦睿气的想打人,“我跟你聊城门楼子,你跟我说胯骨轴子,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你要是不想说就告诉他在哪,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时间能倒流……”
时间倒流……
“儿子,你不要擅自违反你母亲的规定,其结果你无法承受。”混沌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秦睿不吭声。
“很有可能陆嘉再也不会回来。”混沌到底不忍心,为了阻止秦睿一念之差,他只能拿陆嘉去威胁他。
秦睿立刻老实了,站在原地脸色都沉了下去,“那有没有什麽办法,能救回陆嘉,哪怕是,找到尸体也行啊。”
找到尸体他就能把人救回来。
“儿子啊,他已经放下了,你还不明白吗?何必苦苦纠缠呢,新任泰山府君即将走马上任,你得去恭贺,去吧,去走你的路。”
说了半天,秦睿就勉强听出了一句陆嘉有会回来的可能,再待下去他这位嘴巴严实的老父亲也不会说一个字,纯属浪费时间。
新任泰山府君辞镜上位极快,前任泰山府君虽然是冥界最高统帅,可权利大多掌控在十殿阎罗手中,他们皆是由辞镜提拔起来的,而跟随泰山府君的五方鬼帝都无实权,所以辞镜成为新任泰山府君没有任何争议。
逝者已逝,人都要好好活着,死去的人就不必过多追怀了,他们都阿谀奉承新任泰山府君去了,还有谁记得逝去的云易呢。
秦睿站在大殿外,看着迎来送往的宾客,心中忽然有些惋惜。
记得那年天人大战,秦睿不明白云易为何突然鸣金收兵,他明明说好要推翻不作为的神仙,给天下苍生一个崭新的开始,可为什麽在关键的时刻反悔了?
後来辞镜告诉他,说天神没那麽容易推翻,我们只能竭尽所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更何况,云易发动这场战争的真实目的是为了他那早逝的爱人。
那一刻,秦睿心中升起了一股被欺骗的愤怒。
他恼怒地去找云易要一个说法,可云易并没有瞒他,以前的人生命太长了,拼命活着争夺资源,掀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人一旦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他希望人能重新开始。
或者说,是再续前缘……
他想和逝去的爱人再续前缘,这才发动了这场已经对自己毫无意义却死了许多人的战争。
秦睿不理解,仅仅是为了一种感情,就值得葬送这麽多人的性命吗?曾经云易带着他去看神仙治下的人们,看他们茍延残喘痛苦的生活,看什麽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看人们贫富差距带来的战争。
云易跟他保证过等他当了天帝,不会让人间有痛苦。
当他向云易询问这个承诺的时候,云易却说,人间的痛苦皆来源于心底的贪欲,每个人都不知足,就像有黑暗的地方也有光芒,善与恶永远并存……
那一开始云易在他面前说神仙的坏话又算什麽?
“所以,你也有私心,为了私心,害了那麽多人。”秦睿满眼失望。
“有舍才有得,虽然死了很多人,可是人们能重新开始,能重新在世上活一回,他们的人生短暂,遗憾也只是短短的十几年!”云易好似被说穿了心事,他恼羞成怒,“我的爱拿不出手吗?就是因为我的爱,世人才能重活一回……”
“一派胡言,短暂的一生连弥补错误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我以为你真是为了世人,但其实你和天上那帮自私自利的神仙没什麽区别!”
说完,秦睿失望地转身。
“秦睿,”云易在身後叫住他,“我是有私心,可若是有一天,你也爱上一个人,只怕你的爱不会比我高尚到哪儿去。”
秦睿的背影僵在原地,良久,他连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後来在尸山,他听说云易病了,又听说云易在六界大肆找寻能延年益寿的灵药,後来,他就什麽都不愿意听了。
他知道,云易拼命活着,就是为了替世界记住他的爱人。
现在他带着那份怀念去世了,世人也不会替他记住。
“你从未释怀,却想让世人释怀。”秦睿望着繁华巍峨的大殿,喃喃出声。
大殿内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秦广王看向一旁端庄持重的辞镜,“希望府君不要和您兄长一样,太过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