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裴璟就好像件没有感情的冷兵器,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该死的应该是我,是我啊……”
北幽的士兵哪里又见过这一幕,纷纷打起了退堂鼓来:“这是疯了吧。”
“七夜大人,还要继续吗,我们这死伤也太多了,何况陛下只是想杀长公主,我们又何必跟个将军拼死拼活,得不偿失啊。”
耳闻,七夜看了眼四周北幽士兵惨不忍睹的尸体,确实在意料之外,长此以往,恐怕不妙。
他握紧了手中大刀,厉声呵斥:“废物!都退下,让我来。”
说完,七夜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稳稳站立在裴璟不远处:“你的对手是我,劝你早点投降,免受皮肉之苦。”
听到投降两个字,裴璟的表情似有所变化,他撩起沉重的眼皮,说话间吐出口血来:“战死又何惧!”
“那就成全你,去死吧!”说着,七夜用尽十足的力举起大刀直冲裴璟面门劈来,刀刀直逼要害。
裴璟虽顶住了前面几刀,但最后一刀还是没有躲过,硬生生砍在了左肩处,血肉横飞。
吃痛之际,他用剑刺在七夜腿部后,连连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一日一夜的战斗,终是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他脖颈不自觉上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一滴泪从眼角蓦然滑出。
看来这次真的要失约了。
身体突然觉得好冷。
是要死了吗……
冰凉的触感在血色中化开,裴璟手指微蜷,想抓住却没有一点力气。
他费力睁开一只眼,这才发现细碎的雪从天而落,落在身体每个部位,又瞬时间在血中融化,化为一体。
原来是下雪了……
*
“驾——”
时酒带着一众人赶到,边杀敌边往里冲,很快杀出条畅通无阻的血路来。
众人不停四处寻找着裴璟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只有遍地的尸体,其余还苟延残喘的,由着赶来的红杏等人被陆续带回安全地带进行医治。
找了许久,不见裴璟,心里不免悲戚。
就在梁嗣音心灰意冷时,一道略显嘶哑的马鸣声断断续续传来。
她立刻循声望去,看见一匹黑马在尸体间垂着头,走得艰难,跌跌撞撞往自己的方向而来。
梁嗣音僵在原地,拳头不由攥紧,也向黑马方向走去,她走着走着就控住不住跑了起来,直至不顾一切往前奔。
原因无它,这是裴璟的战马。
马有灵性,定不会弃主而逃。
看到跑来的人,黑马反而像感应到什么一样,往前踏着马蹄,冲着泥土低鸣几声。
一大片碎掉沾染了血的袍子,随之掉落,露出了下面的男人身影,是个不曾见过的小郎君。
“撑住,我们有最好的医者救治,你不会有事的,”梁嗣音安慰完,急忙询问,“裴璟呢,在哪里?”
许是受到颠簸,马上的年轻小郎君睁开双眼,猛咳几声:“裴将军,把马留给了我,自己还在……北边坚守,快去救……”
话没说完,年轻男子就昏了过去。
时酒也及时赶到,他将人小心从马背上挪了下来:“快,快救人。”
“剩下的随我去找裴将军,一定还活着!”时酒一个利落翻身上马,直冲着北方而去,其余的将士见了也快马跟随,扬起一片尘土。
正当梁嗣音也要去追时,黑马紧紧咬住嫁衣衣摆,拦住了去路。
“乖。”梁嗣音伸手安抚黑马,“若是活着,我会带他平安回来;若是死了,我也要亲手为他全衣冠。”
“你太累了,休息会儿吧。”
黑马松开嫁衣,晃着脑袋退后几步,做出了妥协。
“多谢。”
梁嗣音同样退后几步,不再耽搁向着北方策马而去。
在时酒等人的先军下,路上可谓空无人烟,马蹄踏过一个又一个血坑。
越往北走,血泊越大,血腥味越重。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萌发出来。
转眼间,梁嗣音看到时酒等人在前厮杀,独独没有见到裴璟的身影,心又沉了几分。
直到,梁嗣音无意间瞥见随意丢在尸体间的凤翅银盔,是裴璟的物件。
她走近拿起银盔,已然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上面布满了鲜血流过的痕迹,深浅不一,有的甚至还没有干涸,顺着往下流。
好多血,第一次见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