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苦日子,担惊受怕,人已经快接近崩溃。
半晌,裴璟颔首:“可以。”
陆浅意闻言,大喜过望,可她还没高兴起来,扬起的嘴角就垂了下去。
原因无它,裴璟神情淡淡,又继续补充道:“带你回去见皇帝。”
要知道,她一个流放之人逃出来已经是死罪,再被皇帝知道那必死无疑。
“不能,裴璟哥哥,我见皇帝会死的。”陆浅意止不住摇头,泪水更是将衣衫浸湿一片。
反观裴璟把剑缓缓收回:“那是回宫后的事。”
“裴璟哥哥,你不能这样,我与你曾有过婚约,儿时青梅竹马的情谊你都忘了吗?”
“儿时青梅竹马……”裴璟语气微顿,“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陆浅意只当他在说胡话,一个劲儿摇头道,“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不会认错。”
裴璟反问:“真的从来都是一起吗?”
“是啊……”陆浅意苦笑一声,“我们从小到大,儿时裴璟哥哥还为我去捉水里的鱼,险些丢了性命,自然对我是有情谊的,不然怎会如此?”
若是没有感情,裴璟怎会知道自己不会水而甘愿涉险,将半条命搭了进去。
裴璟没说话,只是慢慢将手臂处的衣袖卷起,露出手腕翻转过来:“我不是他,也不是你所谓的青梅竹马,裴璟哥哥。”
陆浅意微微一怔,表情错愕道:“这里明明有块胎记的,怎么会这样?”
她还是不敢相信道:“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我的裴璟哥哥,那个答应过要娶我为妻的男人。”
裴璟垂下手臂,半蹲着身子与其平视:“没骗你,你口中所谓的裴璟哥哥已经死了。”
他还记得是个冬日,雪覆盖住了整个茅草屋,寒风凛冽簌簌刮过,似要把肌肤直接割裂。
当时的裴璟并不是裴家长子,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儿,他整日食不果腹,看惯了人情冷暖,也明白世道的艰辛。
直到某天,有个模样打扮很是贵气的女人找到了裴璟,眼含温柔,唤了句:“璟儿。”
那时候,裴璟才知道他是裴家被遗弃的儿子,因当时母亲生下的是双生子,又恰好有道士经过,算了一卦。
那人非常严肃地告诉裴老爷子,双生子只能留一个,否则便有劫难降临,到头来一个也保不住,全都会过早命丧黄泉。
起初,裴家老爷子并不在意,可劝的人多了,他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将其中一个抛弃,让其自生自灭。
至于选哪一个,便是抓阄,全凭运气。
很明显,兄长留了下来,裴璟则是被丢掉的那一个,为掩人耳目裴府将他送得很远……
又过了好些年,裴家留下来的兄长不幸掉进了水里,落下后遗症,人变得逐渐痴傻。
为了面子,没办法裴老爷子又把裴璟暗中接了回来,把他关在兄长的屋子中,学习其一举一动。
既然要代替兄长,那不如直接成为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兄长的一些意识,潜移默化灌输到了裴璟脑海中,以至于给自己下了必须要重新成为一个人的想法。
因为他兄长的病情开始恶化,很快就熬不住了。
也是兄长奄奄一息时,拉着他的手,极为认真的告诉裴璟:“你既是要成为我,那便有劳你替我娶了陆浅意,保她一世平安。”
一开始,裴璟没应:“兄长,你会好起来,娶她的。”
兄长颤颤巍巍道:“我的身子我最了解,难道你成为了我,还不肯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吗?”
裴璟如实跪在床边说道:“我不喜欢她,恕难从命。”
“可你是裴家长子,与陆家有婚约就该娶她。”兄长紧紧抓住裴璟的手,“你代替了我长子地位,就该听我的话。”
言外之意,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个后来居上的小偷罢了。
正当裴璟还想反驳句什么时,旁侧的生母轻拍他肩膀示意:“你就应了你兄长,他这么难受,为娘不忍心。”
裴璟嘴唇一抖,压制着情绪,低低应了句好:“我会娶她,她愿意的话。”
他终究还是耐不住自家兄长恳切的眼神,和娘亲哭哭啼啼的声音,答应了下来。
兄长与他名字相似,中间只差了个“王”字,兄长名唤裴景,那天过后世上留下了担负着责任的裴璟,
兄长下葬潦草,就像当时裴璟被丢出去一样,无人问津。
外面人都知道裴府大夫人生下了双生子,表面传着其中一个为死胎,实则被丢到了别处,自生自灭。
这下兄长一去,那死胎便圆回去了,死的人叫裴景,曾经那个死胎也是。
再完美不过的说辞,讽刺又可笑。
陆浅意不肯接受,她反驳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让别人知道这等丑事?”
闻言,裴璟起身:“忘了告诉你,如今的裴府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个了。”
那场大火里死掉的柳尔蓉就是裴家最后一个有关系的人,其余的再也没有了。
裴璟双亲早就去了,从来都没有感受过阖家团圆的快乐,所以在知道白玉失去记忆找不到亲人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为其找到家。
以至于,他当时在花灯上写的愿望也是这个,好在真的实现了。
二人却怎么也没办法和好如初,回不到从前,单借着回忆来拼凑,点点滴滴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