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
晚上十一点多,宠物医院门口冷冷清清,大厅的灯也关了大半,沈翊站在车子旁边,等罗远洲出来。
罗威纳送去火化了,听说一只狗的寿命也才十几年,罗威纳活了二十年,得益于罗远洲无微不至的照料。
只是最後两年,罗威纳生病手术不断,本该在病发前实行安乐死,不那麽受罪地去汪星,却因为罗远洲的不舍,硬生生被病痛折磨,最後离开人世。
再擡头时,罗远洲已经抱着罗威纳的骨灰罐出来。
那是个白色的瓷罐,罗威纳那麽大的体型,烧成灰居然只有那麽点。
沈翊拢紧风衣外套,转身上车:“送你回家?”
上了车,罗远洲木然垂眼,说:“我不想回家。”
沈翊握着方向盘,知道他心情不好,问:“你想去哪?”
“哪都行,随便走走。”罗远洲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前方。
沈翊开着车,缓慢地驶向江边大道。
一条大江将这座城市分成两部分,初高中的时候,他们的学校在江对岸,每天早上和晚上,他们都要骑着自行车把江东和江北大道走一遍。
“你来找我,你未婚夫不会不开心吗?他看着比我们小的样子,会不会比较不懂事?”罗远洲忽然提到周灏。
沈翊脑海里浮现他那张隐匿于黑暗中情绪不明的脸,眉眼间蒙上一层阴霾,不高兴地回答:“你想多了,他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那是因为他不够爱你。”罗远洲揪着他话里的漏洞不放,“如果换作是我,我可没这麽大度。”
“那又怎麽样?我们才相亲不到一个月,要他爱我爱得要死要活?显然不可能。”
“你也不爱他。”
沈翊有点生气了,“我说了,我们才相亲不到一个月,但是我认定了他,那就不会後悔。”
“你不喜欢他,却能跟他结婚,我为什麽不行?”罗远洲忽然抱紧罗威纳的骨灰,直勾勾望住他。
沈翊愣了一下,气消了大半。
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叹了口气:“罗远洲,你应该试着往前看,去接受新的人,尝试新的生活。”
罗远洲只是沉默,并不接他的话。
沈翊只好说:“我跟他订婚当然是因为他有我看得上的地方,并不是你以为的他在我眼里什麽也不是。”
罗远洲的大拇指在手中的白瓷罐上摩挲,半晌,死灰一般的眸子望向沈翊,仿佛望向一道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光。
“你还记得罗纳威第一次来我们家的时候吗?”他忽然问。
沈翊沉默片刻,“记得。”
是罗远洲的家。
九岁那年,罗远洲的父亲由于工作调动,搬到他家隔壁,那时候,沈翊他妈忙于恋爱,阿姨忙于工作,没人照顾他,沈翊也就独来独往,自己照顾自己三餐。
罗远洲先主动靠近他,跟他说“你没有爸爸,我没有妈妈,刚好啦!我们当一家人吧”,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
罗远洲有个从小就照顾他长大的保姆奶奶,姓郑,对他如同亲孙子,罗远洲很依赖她,後来她生病了,离职前给罗远洲留下一只小黑狗,再後来,就听说了郑奶奶去世的消息。
从那以後,罗远洲就特别害怕分离。
“我一直觉得,天意冥冥中自有安排,它预料到郑奶奶过两年会离开我,所以提前派你来到我身边,可是为什麽,你离开会没有任何预兆。”
罗远洲红着眼睛望着他,像要望穿他,无声地控诉丶指责。
沈翊不敢拿眼睛去看他,在来之前他就想过要尽量避免提及这个话题,可他们之间就是横亘着这一个问题,总是围绕着这个话题转,避不了也躲不了。
他太了解罗远洲了,一旦心软,前面的所有努力都会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