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里有不少难民已经离开,而芳音却被一道栅栏拦在了戏院一角。她更瘦了,也更安静了。
温潋秋看着觉得心里发凉,不知为何有点害怕。
“为什麽要这样拦着她?”他问管理戏院的人。
“她越来越糊涂了,”那人道,“现在她连人也分不清,总是抓着旁人,不是叫人家娶她,就是叫人家雇她做工,把人烦也烦透了。我看她是好不了的,大概只有死了才能解脱。”
死。
温潋秋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有趣得很,就是这两三天,她一直叫你,小少爷,小少爷的,叫个不停,还真把你叫来了,”那管理的人道,“以前她给你家做过工?”
“嗯,”温潋秋点点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是个很好的人。”
“後来怎麽不让她做了呢?”
“听说是她家里让她嫁人。”
“哦,哦,”那管理的人连连点头,“是的,她也常念叨,说她爹妈让她嫁了个不如意的人家。”
他没再问什麽,可温潋秋心里却闷闷的,莫名有些愧疚。
芳音一直安静地坐在栅栏後面,温潋秋走近时,她也完全没有反应,眼睛空洞地向前看着。
“芳音,是我。”他隔着栅栏摆了摆手,终于引得芳音转动了眼珠。她站起身来,向他走近,一双眼睛直棱棱地刺在他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不说一句话。
“芳音,我要走了,”他告诉她,“哥哥要去楚州,我也跟他一起。”
芳音没有任何反应。
“我要走了,”他只得自己说下去,“你要保重,你要好起来。”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芳音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
温潋秋向她挥了挥手,转脸就要离开。
“小少爷。”芳音在他身後开口了。
他回身看着她。
“你有没有告诉大少爷,我在等他。”芳音说。
如果不是她的眼神呆板,温潋秋几乎怀疑她是清醒的。
他并没有告诉裘灏任何有关芳音的事情,不知为什麽,他不希望裘灏知道。
即便芳音只是一个疯子,即便他说了裘灏也不可能娶芳音,温潋秋还是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
“是你不让我嫁给他,”芳音还是那样仿若清醒的语气,听得人背後发毛,“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你还想跟着他一起?他会不得好死的!”
“不许你这麽说!”温潋秋失声叫出来,一瞬间,心口像撕裂一般,剧烈地疼痛。
“他会的,”芳音的眼睛恶毒地闪亮起来,“都是你害他,你会害得他不得好死!”
“不会的,绝对不会!”温潋秋拼尽全力地反击这令人心寒的诅咒,“我会护着他,身家性命都不要,我也会护着他!”他的眼眶慢慢湿了,也恶狠狠地看着芳音:“他会好好的!”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不能再看芳音一眼,也不愿再给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从戏院里跑出很长一段路,他终于支撑不住,只能停下来慢慢地走,喘得喉咙都疼。
芳音疯得让人害怕。她的疯竟像是透着什麽秘密的神智。她的诅咒也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温潋秋最大的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
温潋秋在街头默念着,往来的行人都在好奇地看他,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疯子。
“不会的,”他顾不得这些,还是拼上全身的力气,恶狠狠地想,“我也会护着哥哥,我会让他好好的!”
下午时分的街道,没有太阳照耀的地方已经有些湿冷。温潋秋喉头一直含着一口怒火。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麽恶毒的人!幸好哥哥不爱芳音!他气呼呼地想。
走着走着,他想起芳音蜷缩在栅栏後的样子,忽然又停住了。
不,是幸好哥哥爱我。
他这才忽然意识到为什麽面对芳音时,他会感到愧疚。
因为他是幸运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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