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金石又走了进来,一擡手把收音机关了。回过身来,就见裘灏瞪着他。
“怎麽了,长官?”他莫名其妙。
裘灏看了他片刻,低头对着地图,只简洁地说了一句:“出去。”
耿金石凭直觉知道自己惹长官不开心了,但又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自己今天在长官面前表现得还不够好吗?他满心疑惑,甚至于出门前还格外端正地对着长官敬了个礼,可裘灏连看也没看一眼。
阳光落在面前的淞浦地图上,裘灏手中的笔轻轻地点在了嘉西义路的标识旁。
一曲长达十馀分钟的《共风烟》演奏完,演播室的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还有人抱着花。在演奏者们陆续走出来的时候,他们收获了广播台工作人员的掌声。
“登云先生的琵琶真是妙绝!我真希望让我的女儿也向先生学琵琶。”
“古筝和笛子的那一段也听得我很感动,虽然电影中是男女之情,但在我听来,这更是军民鱼水之情。”
“我只遗憾没能见到《共风烟》的作曲者,这首曲子写得实在感人至深。”
燕访替骆登云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花朵,无意地回头看了温潋秋一眼。温潋秋落在所有人的後面,低着头,面上带着一点点笑意,不知道在笑什麽。突然,他像是觉察到燕访的目光,有几分慌张地擡头看过来。
很勉强地,燕访冲他笑了笑,回过头。
从广播台出来,门外停了一辆车,见他们走进,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是陈浼海。
“登云先生,燕访,”他很和蔼地微笑着,向车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温潋秋,你也来。”
温潋秋跟在燕访身後,也上了车。燕访回头看他一眼,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像是小心地不要挨着他。
陈浼海从前座上递过来两个信封,分别交到骆登云和温潋秋手里。信封很薄,里面都是一张聘书。聘书很简短,声明渭州文艺美术学院热忱邀请素雪丶登云二位先生,及温潋秋先生赴渭州任职,本院将提供待遇如下等等。
“恐怕要辜负深情,”骆登云将信封合起来,要交还给陈浼海,“外子的脾气,陈先生想来也知道一二。”
“登云先生切勿多心,此事决计与军政无关。二位先生深明大义,造诣超群,学院会提供最高的待遇,也不干涉二位的自由。我们只是希望在淞浦乱局中保护二位平安,也将二位的艺术修为发扬光大。”
“陈先生谬赞,我们夫妇就是一对闲人,托祖先庇荫,还有几分闲财虚名,虚度馀生罢了。何况我们如今在淞州还有许多旧交和学生,也不忍离别。”
陈浼海略作思忖,又道:“二位先生出面营救我多位同志,于我们有恩,我们也愿尽全力,在淞浦保护二位的安危。只是淞州的组织屡遭大劫,还在重整之中,担心难以周全,才向冒昧提出此番邀请。二位先生无论有什麽要求,我们都一定尽力满足。还望二位——”
“陈先生,切勿如此。外子当初出面,只是因为雅集上与梅先生诸位相谈投契,绝非为求回报。我们夫妇也只是淞浦城里一对普通的夫妇,而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最无用的。陈先生要救,也请救更有用的人。”骆登云说着,双手将理得平整的信封递给陈浼海。
沉默片刻,陈浼海轻轻擡手示意:“我们尊重二位先生的意愿,只是聘书还请留存,就当做我们的诚意。也望登云先生能再同素雪先生计议一番。二位也要替燕访做一番打算啊。”
燕访本来只怔怔地听着,见陈浼海这样说,忙挽住骆登云:“我同爸爸妈妈在一起。”
她说得又急切又清脆,打断了长辈的话,惹来骆登云一个警示的眼神,却让陈浼海的大笑掩过了:“那是一定的,燕访,谁也不会把你和爸爸妈妈分开的。”
这笑声里有宽厚,也有无奈。陈浼海轻轻叹息,转向了温潋秋。
温潋秋连忙把信封握紧了。
“温潋秋,我知道你家里还有母亲在,我们可以把你母亲也一起送去渭州。”
“谢谢陈老师。”温潋秋说着,不由有些紧张。
陈浼海点点头:“我们会尽快着手安排,你也多做些准备,渭州的条件恐怕要艰苦一些……”
“不不,陈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潋秋有些羞愧地低头,“我想——我至少要等一等”。
“你要等什麽?没关系,你有什麽情况,我们自然都要考虑。只是,要等到什麽时候呢?淞浦随时可能再打一场仗,而如果不打,恐怕就更糟了。”
“一定会打的。”温潋秋有些突兀地脱口而出。
车里的人都转脸看向他,他立刻咬住嘴唇,及时地咽下了後面的话,只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哥哥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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