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和梅鹤至无疑过从甚密,可即便他是联合会的人,也是无足轻重的小卒。有审问他的时间,不如去对付那一批身份确凿的大人物。
可谢道飞却像是对少年抱有执念。顾忌着裘灏,他不能真的对少年下手,却让少年在刑牢里旁观了他所有最残忍的手段。少年闭着眼睛不肯看,却仍旧听得见号哭与惨叫,他手脚都被束缚着,只能一直紧紧地咬着嘴唇。
“谢处长没有对令弟动刑,”周蓼云公事公办地道,“这伤口是令弟自己弄出来的。若是真的动了刑,他也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说着,他冷笑一声,并不掩饰自己置身事外的傲慢。
周蓼云并不把顶头上司谢道飞看在眼里,对一般的军官也同样轻蔑。他从世界顶尖军校毕业,无论出州军校被吹得多麽神乎其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仓促拉起来的草台班子。可惜造化弄人,他在海外刻苦攻读的数年,也正是中央军飞速扩张的时期,他竟因此错失良机。
时势不等人,短短几年间,中央军内部已经是壁垒高耸,上升渠道狭窄难寻,甚至隐隐有了一言堂的趋势。
当年谢道飞还攀得上曾伯龄,如今周蓼云论才华背景,不知比谢道飞高出多少,也还是入不了曾伯龄的眼。他老人家身边有才华的人太多了,才华也就不值钱了。
现在最值钱的,唯有忠心和情分。这对後来者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忠心是要一分分证明的,情分也得一点点攒。
人人都知道,曾伯龄最宠信的就是当年他在出州军校亲自教导丶又曾随他西征的那一批军校生。那是人命如草芥,英雄即枯骨的黯淡岁月,可凡是熬过了那段时日的,都是幸运儿。
裘灏无疑就是这样的幸运儿。可即便是他,为了从特务处捞出自己不懂事的弟弟,也足足被敲骨吸髓了一番。周蓼云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他听说,这位年轻的将军甚至不得不卖掉自己一处宅院。
这固然说明裘灏为人清廉,可在如今纸醉金迷丶繁花似锦的淞州,传出这样的故事,也着实足以被人引为茶馀饭後的谈资与笑柄。
“长官,长官。”
耿金石扶起刚刚脱了镣铐的温潋秋,就见裘灏微微低头,颇具压迫性地看过来。
长官今天颇为奇怪。明明来的时候心急火燎,也不知道毛毛究竟被关在哪儿,他就只管往前冲。及至见到了人,他却问也不问一句,扶也不扶一下。
不过,凭耿金石的聪明才智,他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毛毛算是给长官捅了个大篓子,谁知道那梅鹤至竟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联合会要员!
耿金石不由感慨自己未卜先知——他早就告诉过毛毛,别和梅鹤至走得那麽近。
裘灏一擡长腿,又是自己走在前面。耿金石只得扶住了越发弱不禁风的温潋秋,还伸手替他拢了拢大衣的衣襟——这都是往常长官常有的关切,耿金石看也看会了。
暮色已合,寒风凛凛。
耿金石按着毛毛的後脑勺把他塞进车里,自己爬进了驾驶座。
“长官,咱们去嘉西义路?”
他习惯性地向裘灏确认。
早在来之前,裘灏就和他交待过,直接把毛毛送去嘉西义路的新房子。
原来那温馨的石榴小院已经没了,院子卖了,连嬷嬷也被长官送回临湘养老了。耿金石思及此都颇为伤感,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尝到嬷嬷那一手好汤饭。
不知裘灏是不是也一样在伤感,总归他没有立刻答言。
“长官?”耿金石看了裘灏一眼,却见他正微微擡头,从後视镜里看着後座上一直低头不语的毛毛。
“不,”裘灏收回目光,“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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