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吱”地一声响,她往里面一瞧,果然见哥儿从小哥哥儿床前回过身来。
“哥儿,你怎麽还不睡,做什麽呢?”嬷嬷悄悄问了一句。
她走近了几步,立马明白了。
哥儿一只手还放在小哥哥儿的鼻尖前头,他是在试他的呼吸。
嬷嬷是见过的,小哥哥儿刚做完手术时,哥儿也一整晚一整晚地睡不好,总是起身往小哥哥儿房间跑,伸手在他鼻端试试他的呼吸——那架势,他是怕一睁眼,小哥哥儿没了。
那时哥儿三番五次地乱发脾气,还责怪她没看住小哥哥儿。按嬷嬷往常的脾气,早要问他一句,小哥哥儿身上这一枪是谁打的?他是在你眼皮底下受了伤,你又是怎麽做哥哥的?可她也是看着他那满脸灰败的模样,不忍心这麽刺痛他,才只埋怨风水。
“哥儿,”嬷嬷一时不知道说什麽好,心里怪难受的,“你担心的都是什麽?他还真能寻死吗?小孩子家,一两顿饭不吃也没妨碍。”
他还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嬷嬷擡起手,搁在了他头发上。
许多年她都没这麽做过了。哥儿向来长得茁壮,性格也很稳重,就算是小娃娃的时候,也不是个常常需要人安慰的孩子。
“嬷嬷。”哥儿动了动。
“什麽事?哥儿,你只管说。”她很有些心疼。
“咳——咳——”小哥哥儿忽然咳嗽了两声。
哥儿又不说话了,抚了抚小哥哥儿胸口给他顺气,又摸了摸他的脸颊。
小哥哥儿在睡梦里热乎乎丶轻悄悄地吐息着,一张小脸儿低了低,往哥儿手心里埋。
“哥儿,要我做什麽?”嬷嬷不放心地追问。
然而哥儿只是摇摇头,什麽也没说。
“咣咣咣。”
有人在砸院门。
嬷嬷只得放下手里的口蘑汤,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叫梅鹤至的,嬷嬷连忙拦住了。
早几个月,哥儿就叮嘱过,别再让毛毛见这个人才好。
“嬷嬷,你好?”梅鹤至却不恼,“是你家里的裘长官叫我来的。”
这怎麽可能呢?嬷嬷狐疑地看着他。
却见他递进来一篮子枇杷,笑道:“求我办事,还叫我替他跑腿。嬷嬷,家里那个小同学的心病我能给他治,你就叫我进去吧!”
那枇杷是小哥哥儿爱吃的。嬷嬷忙接过来,侧身让他进来。
小哥哥儿还在房里哭,立刻被那梅鹤至打趣了。
“你都多大了还能哭成这模样?快,擡起头让我看看,有没有鼻涕泡儿?”
嬷嬷皱着眉“嗐”了一声,却也觉得好笑,只见那梅鹤至早自己拉了凳子在小哥哥儿身旁坐下,又往床头柜上看:“什麽东西这麽香?”
“是口蘑汤,”嬷嬷忙回答,“加了虾仁和笋子煮的。叫他喝,他不喝。”
“他不喝,我能喝吗?”梅鹤至一脸认真地问。
他不是开玩笑,得到默许後,果然端起碗唏哩呼噜地喝了。
小哥哥儿蹙着眉看他的吃相,也顾不得哭了。
“叮。”
空碗搁在床头柜的声音很清亮。
“你都知道了,”梅鹤至一手扶着腰,身体有些松垮地弓着,“四月廿四那天,小叶当场就不行了。据说开枪的时候本来有人挡在她面前,那人见势不对趴倒了,小叶大概是没来得及反应,近距离,子弹打在心口上。”
小哥哥儿喉头发出哽咽声。
“和他说这些干什麽?”嬷嬷连忙要拦,“快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