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温潋秋被他问得有些不自在。
林阜安侧脸看了过来,只是一瞥,又回过头去。
“我也有个弟弟,他比我小四岁,我们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因为爹地偏心我。爹地常说我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对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弟弟是个运动健将,但是读书不是很灵光。爹地总是对他很严厉。有时候我替他说话,但他并不领情,我也就懒得管他的事。”
说着,林阜安笑了两声。
“我们兄弟之间更像是竞争的关系。我一直以为所有的兄弟关系都会是这样。”
他这像是话里有话,温潋秋有所察觉。
“我哥哥待我很好,”温潋秋半遮半掩地说,“我和他没有什麽可争的。”
林阜安又瞥了他一眼。
“这也很好。你哥哥是个军人,你是个艺术家,走的是不一样的路。可我和弟弟都是要子承父业的。这一点上爹地很固执。我猜你们的父亲一定很开明,他可以允许两个儿子都不必继承家业。”
温潋秋微微蹙眉,他很避讳谈起父亲两个字。
“我本来以为我爹地已经很开明了。但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这样,”林阜安的声音沉了沉,“你听说了没有?我和碧漪分开了的事情。”
温潋秋没有想到他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你不要担心,我们分开时都是很心平气和的,”林阜安竟然笑了笑,“这都是因为她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件事情。总归,因为这件事情,我们恐怕很难结婚了。”
看得出来他是很想倾诉的,但不知因为什麽,他最终忍住了,没有吐露更多的细节。
“我现在心里很後悔。不论因为什麽原因,碧漪一定是鼓起勇气说给我听的。可我甚至接不住她的话,”林阜安苦笑地耸耸肩,“我表现得太糟糕了,简直是落荒而逃。爹地以前常说我的生活太顺利了,也就太浅薄,我还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这是一段太过坦荡的自我剖白,温潋秋很意外。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林阜安刻意挑选来的听这段剖白的。林阜安为什麽会挑选他呢?他懵懵懂懂地,然而却觉得自己对林阜安负有一种责任,于是绞尽脑汁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对碧漪很好,我看得出来。”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林阜安什麽特别的反应,甚至连他的表情都渐渐地归于平淡。
“碧漪的命很苦,你知道吗?”林阜安只是看着车灯照亮的前路,“她的命真的很苦。”
除夕日,嬷嬷犯了腰疼。
“我真不中用,怎麽偏偏在这大节下的。”她满脸的懊恼。
“嬷嬷,这有什麽?”温潋秋半跪在她旁边,双手搁在她膝盖上。
是裘灏吩咐他看着嬷嬷不让她再劳累,他便一直这样守在嬷嬷跟前,连站都不让她站起来。
嬷嬷摊着手,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样子,向厨房里暂时接替掌勺位置的裘灏大声地嚷嚷:“哥儿,哥儿!”
听见动静,裘灏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一眼,笑了。
“哥儿,我这麽坐着也能干点活儿,你把桂圆和青豆拿来,我来剥。”
“用不着桂圆和青豆,”裘灏道,“嬷嬷,你就坐着休息。”
“怎麽用不着呢?”嬷嬷急了,“大年夜,难道不吃八宝果饭?”
“毛毛,你要吃吗?”
“不要。”温潋秋摇摇头。
“黏糊糊的,不清爽,我也不吃,”裘灏说着,一锤定音了,便回厨房去,“毛毛,地上凉,你别跪在那里。”
“嗳!这是年夜饭,可不能由着你胡来。”嬷嬷的虎劲儿上来,趁温潋秋走神,一把将他掀开了。
“嬷嬷,你别走!”温潋秋回过神来,连忙抱住嬷嬷的手臂,死缠烂打地把她往後拖。
“小哥哥儿,你快放开手,再把我的胳膊腿儿都卸下来——”
裘灏听见,又出来看了一眼,就见那一老一小拔河似的往两边拽着,温潋秋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听了嬷嬷的话,他显然不敢尽全力了,嬷嬷立刻抓住了空子,撒手就要跑。
“不行,嬷嬷!”温潋秋连忙往前一扑,抱住了嬷嬷的肩膀,又把她往後拖了回来。
兄弟俩的视线对上了。
“毛毛,做得好。”裘灏夸赞着。
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听见有人敲响了院门。
“怎麽这时候有人来?”裘灏擦了擦手,“难道是三哥?”
“傅三爷小年那天已经来看过,礼也送了呀。”嬷嬷也奇怪。
温潋秋最先跑出去,打开院门一看,竟是林阜安。
林阜安穿着一身灰呢大衣,手里握着一双羊皮手套,脸上没了平日里常带的悠游温和的笑。
“碧漪来过没有?”他劈头就问。
“碧漪?”温潋秋被他问得没头没脑,“没有啊。”
裘灏也跟了出来,从後面将院门完全拉开了,问林阜安:“出了什麽事?”
“碧漪不见了。她不在公司,也不在她大伯那里,女子学校我也找过了,”林阜安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窥探,“碧漪真的没有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