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潋秋急切地丶探寻地去看裘灏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迎着月光闪烁,璀璨得让人看不清他的瞳仁。
“你看一看我。”温潋秋痴痴地仰着头,拉住他的衣襟扯一扯。
“哥哥看着你呢。”裘灏说。
他们的目光交汇了,像是两颗星辰,照见了彼此的光亮。
温潋秋踮起脚尖,扑进他的怀里。
“毛毛,你别怕,”裘灏擡起一只手,撩起他的额发,反复地抚摸,“哥哥无论如何,都是爱你的。”
月圆之时,就是裘灏的生日。
桂成堂是在清早登门的。前些日子,他谢绝了裘灏的挽留,要回家乡去做小生意。现下他行李都已齐备,船票也已买好,开船的时间就在傍晚。
“裘长官,这些时日都是我拖累您。军部那些人已经把您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您还要保住我,他们岂不更要对付您?洪州的事您没做错,就该这麽做。换了我自己拿主意,也要这麽做的。您是个好长官,只有您的路走得长远了,才有更多人能得着真正的益处。”
去年今日,这院子里还是热热闹闹。桂成堂看着裘灏的模样,知道他尽管稳重,心里也一样感伤。芳音离开了,徐衍离开了,就连祁兴龙也离开了——他在曾伯龄那里谋得了一个机会,已出洋留学去了。
石榴树上又结了那许多石榴,却没有那许多朋友一起品尝了。
嬷嬷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上午,仍旧做了满满一桌的菜。
“太浪费了。”裘灏说了几遍。
“这怎麽浪费?做生日就要有个做生日的样子。”嬷嬷道。
“笃笃。”有人叩门。
温潋秋连忙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傅乐群。
“毛毛,”傅乐群很热乎地叫着,不等让,自己就进来了,“三哥带了两坛好酒,又给你练酒量来了。”
他一来,就热闹了许多,嬷嬷更要把手艺都施展出来,连裘灏也不得不进厨房帮忙。
傅乐群站在厨房门口,已经从锅里盘里拈着,先吃上了,边吃边赞:“嬷嬷,你这一道酱汁肘子,别处就是吃不到这味道。”
“笃笃。”又有人叩门。
温潋秋打开门,意外地看见了燕访。
“寿星,”燕访穿着一身淡雅考究的旗袍,披着雪白的披肩,笑盈盈地,“怎麽你做生日悄没声息的,也不给我下请帖。我礼都送上门了。”
温潋秋这才想起自己原先在她面前撒过的谎,忙推着她出去,又把院门关上。
“怎麽了?”燕访莫名其妙。
“我……”温潋秋在说谎方面不甚高明,圆起谎来更是张口结舌,“我今天,我家里……我不能做生日了。”
“怎麽回事?你家里有别的事?”
温潋秋胡乱点了点头。
“什麽事情?连生日都不做了?”燕访真诚地关切起来。
“这……”
他还没来得及编什麽缘故,却听院门“嚯啷”一声拉开了。
“毛毛,你在外面搞什麽鬼?”傅乐群的声音从背後冒出来。
温潋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见鬼一样回头看着傅乐群。
傅乐群一眼看见燕访,玩味地笑了起来,道:“哦,小女朋友。”
燕访的脸唰地红了。
“不不不,不是的。”温潋秋连忙挡住她。
“我就是来送寿礼的。”燕访这下子羞得也顾不得寻根究底了,将一个狭长的匣子往温潋秋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温潋秋一触到那匣子的锦面就知道这礼品一定价值不菲,他追了两步,大声唤道:“燕访!”
却见燕访个子小小,跑得倒快,一溜烟儿地消失在巷子口。
裘灏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出什麽事情了?”
“你来迟了,”傅乐群痞笑着,“没瞧见毛毛的小女朋友。”
温潋秋擡头正对上裘灏的目光,心里一悚,磕磕巴巴地道:“她,她不是。她是来,来送礼的。”
“送什麽礼?”裘灏很冷静地问。
“寿礼,”温潋秋将匣子递给他,“给你的。”
“给我送礼?”裘灏接了过去,嘴角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意。
温潋秋只敢低着头看那个匣子。
裘灏解开匣子上的象牙扣,揭开来,里面是一支光亮莹润的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