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把玻璃瓶装的洁面乳砸在地上,捡起锋利碎片,对着泪痣刺了进去,直戳到骨头上。
像拆开一张厚厚的画皮那样,向下深深划去。
……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很久。
久到瞿风止不住地感到焦急,放轻脚步徘徊在306门外,恨不得破门而入。
他本来戴着蓝牙耳机,坐在薄忆之坐过许久丶残留着些许冷香的电脑椅上,用超清大屏通过监控摄像头尽情注视着薄忆之,连头发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仿佛他就是紧贴在薄忆之身上的无形影子,彼此亲密无间。
随着薄忆之进了浴室,就只能看到不透明的浴室门了。
瞿风用那只握过手的手掌贴着自己的颈动脉,让薄忆之的气息随着他的血液奔流在身体里,静谧又焦急地等待着,幻想着出浴的薄忆之是什麽模样。
直到他听见监控里传来玻璃瓶摔落的声音。
是不小心碰到了吗?还是在浴室里滑倒了?玻璃碎片会四处飞溅,会不会不小心被划伤了?
他心急如焚,浴室里却再没有什麽动静。
理智让瞿风转用手机看监控後勉强克制住自己,没有冲进去,不然薄忆之肯定会察觉异常,之後排斥疏远他,他受不了这个。
但他也放不下心,便一直在薄忆之门口徘徊。
直到耳机里传来低低的花洒水声。
直到薄忆之完好无损地穿着睡衣走出来,前额湿发被撩至头顶,露出一整张完美无瑕的脸,身上也没看出什麽受伤的地方。
倒是从门口能看到的毛巾架上少了一条毛巾,洗浴用品架上少了一瓶未拆封的备用洁面乳。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後用毛巾收拾完扔到厕所垃圾桶里了。
瞿风刚松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因薄忆之距离客厅的其中一个针孔摄像头位置极近,略弯着腰,从这个角度来看简直就像是在拥抱他一样。
领口处露出的锁骨清晰可见,因刚刚出浴整个人像是氤氲了一层朦胧热气,叫人口干舌燥。
……是发现了吗?
瞿风心跳快极了,他悄声挪开两步,不再站在门前,而是站到墙边,彻底将自己隐入黑暗中。
这样,门缝里的光影也不会暴露出异常。
他害怕薄忆之发现。
他想要薄忆之发现。
两边情感在激烈拉扯着,瞿风着迷地注视着屏幕上的人,观察着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看他是否发现,是否僞装,是否感到害怕想要逃离。
就像一只捕猎中的凶兽,不放过猎物一丁点儿动向。
只要捕捉到破绽,就会撕开人皮露出本来面目,张着血盆大口一击致命,不给任何逃脱的机会。
发现吧。
发现吧。
害怕吧,逃跑吧,自投罗网吧。
监控中的薄忆之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手里拿着从柜子中拿出来的吹风机,开始展开缠起来的电源线。
这只是一个极为日常的举动。
可随着他微微低下的头,一缕湿发从头顶滑落,搭在光洁的额头上。
水滴从发尖滴下,落在又直又长的浓密睫毛上。
再从睫毛尖滚落,恰恰好掉在左眼下方那颗与薄忆之本人的冷淡模样显得格格不入丶殷红到格外煽情的泪痣上。
像一滴眼泪。
薄忆之已经从监控前离开去吹头发了。
他什麽都没发现。
瞿风现在却顾不得这些。
仿佛化身水滴一波三折的他,此刻狼狈地伸手捂住鼻子,还是有温热的血从指缝间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