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当谋士,总是让人放下戒备,就连柯治都不例外。”宋却面无表情,“这些男人不相信女人能成事,特别是柯治,他才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纵使跟乐王说了一堆道理,也不见得真的说出那句‘小心行事’,估计巴不得他现在就来这里闹上一通,好让我死在这。”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也疑惑起来:“对啊,这麽多天了,难道这两张狗嘴说人话了?”
“小姐,有人来了。”
刀光剑影。
刀剑刺破窗纸,被尺素挡下。
寒风灌入。
无人知晓对方是如何冲进层层包围的後院的,不过看这架势……大抵是硬闯的。
府兵与刺客交战时,宋却正躲在尺素後面大声质问:“你们是谁?府中有我爹的亲兵,你们最好束手就擒!”
那群人哪是什麽府兵。宋却知晓她父亲幼稚浅显的野心和计策,并且和大部分男子一样都要凭着自己不算灵光的脑子拼出一点儿什麽来。
试玉死时她就明白这位中书令在做什麽勾当,见到名为府兵实为私兵的乌泱泱一群人,也并不觉得惊讶。
倘若私兵一事被有心人捉住,做了文章,宋臯禹至少得禁足一月,那宋却就舒坦多了。
可无人回她。
宋却暗自“啧”了一声,往後退去,留给尺素发挥的空间。
可冰凉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颈。
宋却心知来者是谁,但还在装模作样:“是谁?”
尺素一惊,与宋却身後的人对峙:“松手。”
身後的男子并没理会她,他的声音因为蒙面的缘故闷闷的:“为什麽你府上的护卫不来救你?”
“你面前不是有一个吗?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若是伤我了,我这位贴身的护卫可就直接将你按死在这里了,你的春秋大业就只能交给别人。”
周招渡稚嫩的双眼中尽是冷漠与不解:“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我还知道你不准备杀我。”宋却低笑道,“徐敬慈的话刺痛你了吧,四殿下死得那样冤屈,他骂你骂得那麽难听……我都攥在手里呢。”
周招渡气急,一剑刺入宋却的右肩。
中书令府是不能待了。
宋臯禹在宋却的床前走来走去:“怎麽又有刺客,上次来的是北疆人,这次来的又是什麽人?宋却,你都得罪谁了?”
宋却身体孱弱,此时又发起了高烧,她费力清醒着,却只能听到宋臯禹的一堆质问,烦得要死:“……娘呢?”
“她要来见你的,但现在到处都不安全,你又得静心养病,就没让她过来。”宋臯禹不耐烦,他走了半天仍旧焦急,最後只能在一旁坐下,拿起茶喝了一口,“我对你严加看管,还是落到这般田地,宋却,你不能待在府上了。”
宋却蹙眉,支着身体,朝着宋臯禹低头:“女儿明白,多谢父亲关心。”
“宋却,爹清楚你在想什麽。”宋臯禹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善,又见宋却低眉顺眼,不由得放柔了声音,“跟你娘学了一点谋算,就要学范蠡张良了?倘若是盛世,你当然能得偿所愿,可如今的情况你也见到了,分明什麽都没做,就有人要对你下狠手……去别处静静心也是好的。”
宋却没有质问为什麽他的私兵对自己的困境冷眼相待,不施以援手;也不问他为什麽利用完袁青寻後又将之弃之江南。
宋却忍住了。
“是,女儿明白。何日啓程?”
“明日。”宋臯禹道,“我已叫人收拾好了行装,马车内有暖炉,我派人护送你,定护你周全。”
好不容易将宋臯禹送走,宋却终于脱力地躺下。右肩的伤口隐隐作痛,细想来,她活了十七年,此前吃过的最大的□□之痛是三岁时坠湖,如今好了,又添一笔。
尺素担忧地趴到宋却的床边,见她伤口处又渗出血来,哭丧着脸道:“小姐,你这……”
“周淼这个蠢货……”宋却问道,“朝中没有人状告我爹供养亲兵意图谋反?”
尺素苦闷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也不指望他……本是找个由头离府的,到头来还挨了一下……”
徐敬慈和秦渊渺日日挑衅,周招渡早就清楚了他们手中捏了什麽把柄。听柯治一说,顿时明确了刺杀方向。
宋却表明了“如果你杀了我,那你的事情就满城皆知”,于是,就算周招渡有杀心,也顾及着宋却的底牌无法下死手。
尺素担心得食不下咽,宋却只能把这些都告诉她。
末了,尺素又问:“四殿下的死到底是怎麽回事?不是说柯相都安排好了吗?他这麽怕是为什麽?”
“不是什麽大事。我当时正好在京城,听孟浮说了一嘴。”宋却想动,但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尺素立马摁住她:“小姐歇着吧,我不听了。”
宋却摇摇头,握住她的手:“告诉你也好,你总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周招渡酒後招惹了个小倌,正好在岁音楼那个满是耳目的地方……男风本不是稀奇事,但当时正赶上第十五座佛塔修建,皇室子弟不可有逾矩的行为,四皇子是个风流的,被他知晓了。人是在岁音楼杀的,四皇子骂了他许久,字字珠玑,周招渡恼了,杀完人後抛到护城河里去了。”
“不是稀罕事,但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当时四皇子因为去酒楼的缘故,连他的死都不在乎,此事若被揪出,乐王哪里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