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渺的眸中微微闪光。宋却这人低调,谁都不知道她还藏着什麽後手,先前自己实在怀疑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够执掌全局,现在听来,她跟她的老师早就计划了要把眼线埋在每个人身边。
他当然兴奋,宋却背後的情报网只属于她自己,像蜘蛛一样,丝网之上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这麽早?”秦渊渺坐直了身子,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宋却的方向倾斜,“你为了今天的局面,做得可真多。难道我们这些人的身边,也有你的眼线?”
宋却语气淡淡:“你的官做得再大些,我或许会安几个。”
徐敬慈忧心忡忡。他接过将军一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要辅佐太子。
老将军是个实打实的愚臣,花了数年认清皇上的昏庸,馀下的时间都在周习真的身上耗着,连带着徐敬慈也一头扎了进去。
可太子薨逝,群龙无首,他又不愿再去为龙椅上的那位做事。
皇子之中无人挑起大梁,徐敬慈停在原地踌躇不前,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还好,局面不算特别坏,况且这里还有个宋却。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徐敬慈问道。
宋却喝了半碗参茶,终于等到徐敬慈问这句话了。
她开心道:“我们去投奔右丞相,扶持乐王。他们那边什麽都有,既有陛下的青眼,又有民心,做起事来多方便啊。”
秦渊渺被震住了。
话差不多只能说到这里了,太子一死,朝堂又乱了起来,原本还能保持镇定的太子一党纷纷乱成一锅粥,等了数天也没见太子从前的心腹发什麽话,正焦虑得团团转。
公务文书也有一大堆,政事堂没了太子,现在天天加班,堆叠起来的奏折还有一部分在柯治的奏请下交予乐王处理了。
秦渊渺虽然不是什麽重臣,但也能在朝中说得上几句话,更何况政事堂还是宋却的父亲在管,于情于理,他都有资格为了防止乐王独大而去政事堂骚扰其他人一番。
今日将军府一叙,还是他挤出时间过来的。
徐敬慈与宋却目送他离开後,互相就不知道说什麽了。
半晌,徐敬慈才挤出一句:“真的去跟乐王混吗?”
宋却:“……”
她从袖中摸出一块玉佩,丢进徐敬慈的手中,青色的穗子从徐敬慈的手中滑落到半空随风摇摆。
“谁要跟他一起。”宋却说道,“要去你去吧。”
徐敬慈握紧了玉佩,跟上她的步子:“我自己去做什麽?我肯定跟着你啊。”
“那你跟着我干什麽,我可没威胁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
徐敬慈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还好,回书房的路上要经过花园,显眼处的土堆一看就是新土,他伸手一指:“你看,你送我的元宝枫。”
宋却:“……”
宋却:“唉。”
徐敬慈走了一个多月,初秋变成深秋,枫叶都染上橙色了。宋却等不下去,再不移过去,徐敬慈就没办法感受欣赏枫叶从绿变红的乐趣了。
于是,徐敬慈回京的前三天,宋却靠着令牌将枫树移栽到了他的花园中,还十分猖狂地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
宋却被徐敬慈的大条弄得没脾气,叹了口气後问道:“你呢,你要替太子报仇吗?”
徐敬慈脸上强装出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那是皇後。”
“皇後怎麽了?是人都会出事,谁管他是帝王还是皇後。”宋却含着冷淡的笑意看向他,“只要你点头,我会帮你。”
宋却早就想清楚了。
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意外和示好,无论是不荒村的救护和京城里的援手,于宋却来说,大概都是场不摆在明面上的交易。
这种事,她从老师那里见过,老师是帮忙了,人也被毁尽了。她也从孟浮身上见过,酒色之间,短暂的交易一笔又一笔,将一生都赔尽了。
人情要立刻马上去还,不能说自己想要,而要让别人来猜,只有这样才能在报酬中得到立足之地。
观察了徐敬慈这麽久,他显然不乐意去猜,整日里做出一副七上八下的蠢样,求着自己来猜,实在可恶。
不过还好,救护和援手她已用在太子身边的几日和枫树还完了,现在只需要让他欠自己的人情就好。
徐敬慈沉思了很久,平静地看向她:“一开始,你说你是受老师所托,来帮太子,对吗?只因为他算太子殿下半个老师。”
“如果没有这个托付,你会帮谁?”见到宋却如临大敌的模样,徐敬慈安抚般地笑了下,“是澈王。淮南与吴中不是很远,至少对比京城来说……你与他说好了吗?”
宋却愣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知道还问。”
“倘若你真的替我报了仇,澈王与我只会势不两立,到时我只会孤立无援。”
宋却并不否认:“我就知道,你心思深沉,阴险狡诈。”
莫名其妙被扣上了两顶帽子的徐敬慈将玉佩重新放回宋却的手中,他对她给出的评价不做任何回应,就好像对方说的不是他一样。
宋却的手冰冷,参茶无法在几炷香的时间里立竿见影地给她带来身体上的好转。
“嗯……也不是。我只是突然有点读懂你了。”徐敬慈说到半路,自己都笑了,“你只是见不得别人对你好,谁对你好,你就要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