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行军路上苦楚,但起码在水源丰沛丶物质丰富的北盛,对于将士来说已经算舒适了。
一旦进入戈壁军营,缺水少粮的艰苦日子才真正到来。
何况北境战火不断,一来便又要投身战场,四处奔波。
“也不知姜大小姐受不受得住。”副将往将士休憩的空地看去。
火头军正在熬粥。
满是黑垢的大铁锅中,烟雾沸腾。
士兵们捧着碗排队领晚膳,身形魁梧的士兵中间夹着个小姑娘。
她比前後的男人都矮了一个头,被阴影遮罩着,更显娇小。
因着漂亮衣服都被送回姑苏了,她这半个月只有三件衣服轮流穿,都起球了,显得短了一截。
且漠北风沙大,她面上已有些皴裂,不似从前白里透红。
只有手里捧着的桃花碗尚算精致。
姑娘伸长脖子,眼睛几乎黏在了锅中。
忽感觉一束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寻着看过来,朝谢砚遥遥招手,“谢砚,今日的粥里放了肉糜,快来排队!”
说到肉糜,姑娘咽了咽口水。
谢砚怔了片刻。
他确没想到,自从那日跟她讲过道理後,她与大军同吃同住,再未耍过性子,更再未要求特殊对待。
半个月的时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都快蜕变成吃苦耐劳的小乞丐了。
姑苏三月的桃开在北荒,似乎失去了本有的光彩。
“你这狗崽子,现在满意了?”
愣神间,後脑勺挨了一巴掌。
沈倾不知何时打马走到了谢砚身边,“媳妇是用来疼的,哪有把媳妇当兵练的?”
“这有什麽?军中一视同仁,纪律严明,就是外祖和娘亲也一样,她自不能例外!”谢砚揉了揉後脑勺。
沈倾摇头叹息。
到底是被镇国公带大的狗崽子,和他外祖一样认死理,倔巴头。
“别怪娘亲没提醒你,爱人如养花,你不爱惜,自有人帮你爱惜。”
“反正军纪不可破!”
谢砚能在人才辈出的玉麟军中声名鹊起,靠得就是铁律。
军纪高过一切,怎能随意破坏?
谢砚心里乱糟糟的,不想听娘念叨,调转马头往溪边去了。
“小子!”身後传来沈倾的声音,“你还记得皎皎多久没威胁要嫁你了吗?”
原来沈倾一直都知道两个人背後的小打小闹。
谢砚脊背一僵,“不威胁岂不更好?”
他又不是什麽贱骨头,旁人不威胁他,他还不高兴不成?
现在姜皎皎不说要嫁他了,他一身轻松,开心还来不及好吗?
谢砚轻哼一声,扬鞭跑马去了。
入夜,晚风徐徐从耳边呼啸而过,飞沙走砾打在脸上,吹散了沈倾的话。
可很快那些话又在脑海里拼凑起来。
谢砚脑袋里有个声音不停在问他:姜皎皎从何时不再提嫁给他了?
似乎是从桃汁冰酪之後,她变乖了,就再不提此事了。
她怎麽就突然不威胁要嫁他了呢?是因为最近两人太和谐,鲜有争吵,她没机会威胁他吗?
还是因为她不打算嫁他了?
谢砚心跳莫名停了一拍。
此时,不远处草丛里传来姑娘甜软的声音,“阿峰哥,水太冰了,当心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