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寒怔住了,他怎麽会讨厌这孩子?
因为太喜欢,所以要注意着礼节,小蔚太容易懂了,根本没想过要和他保持距离。
他又伤了那个孩子的心。
——
九年前秋,朱寒闭关修炼,修炼结束,他出了宗门,在河边写符咒,试试能不能把河劈开,因此差点伤到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一个无人的草船上,草船不大,周围环境滴水成冰。
朱寒飞到草船上,孩子趴在上面,身上只有两块布,一块布上还有他的年龄和名字:长孙苍蔚,看起来很可怜。
于是他收留了这个孩子,小名就叫小蔚。
朱寒不会照顾孩子,于是他去求助了师姐。
师姐说几年後她会离开宗门,闯荡江湖,朱寒如果真想收留孩子的话,就得知道怎麽养。
其实师姐无心看孩子,所以都是朱寒亲自照顾,不懂就问师姐。
一开始,师姐劝他找到心仪之人,孩子不能缺少爱,可朱寒自那件事以後,就没想过要喜欢谁,更不用谈什麽长相厮守了。
一年过去,长孙苍蔚三岁了,师姐说要抓周。
朱寒对自己养的孩子很上心,不想当着全宗的面看小蔚抓周,他只想自己看。
小蔚看着地上的东西:剑丶符丶书丶容器丶灵石等。
他都不感兴趣,可师父说,要抓一个,他当然能听懂。
小蔚抿嘴笑着,微微擡头看台上目无下尘丶不因人热的师父,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就不自觉地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因为他是特殊的,在他还没加入弟子们训练的时候,他觉得他对师父来说独一无二。
如果有人重视小蔚,小蔚就会对那个人上心,不吝啬喜欢的给予。
于是小蔚,跨过那些东西,之後跑了起来,两三步就跑到了师父身边,抓住了师父的袖口,眼睛闪着光,期待师父会说什麽。
朱寒只是愣住了,忘了开口。
小蔚觉得师父没有拒绝,就勇敢地抓住了朱寒的大手。
因为掉牙,小蔚的笑声清脆地像风铃,晃着脑袋,“选师父,只要师父,其他都不喜欢。”
朱寒好久才有了动静,他内心有道自己都不知道的墙坍塌了,程度不亚于他少年时期被对手战胜的时刻,愤怒,不解,被撼动到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当年也有个人对自己这麽说过,现在他每天都为了登上最好的位置而努力修炼着,都快要忘了。
那个时候,朱寒确实哭了,小蔚还帮他擦眼泪。
整个宗门,他不仅关心宗门的命运,还关心小蔚,但因为小蔚特殊,所以要特别培养,保持师徒之间该有的距离就好。
小蔚没想到这个层次上,他从最开始觉得自己特别,到後来次次遭受师父的疏离,只能想,是师父不喜欢他了。
——
长孙苍蔚在师父书房里抄书,一只花仙子飞了进来,有一个大人的手那麽高,大人的两个手指头那麽瘦。
她是春金草精灵,叫金,是小蔚救了那朵成精的花後,这只花精灵就和他当朋友了。
金坐到小蔚肩头上,“小蔚又被师父罚了?”
小蔚点点头,撇嘴,“我都不知道师父为什麽罚我。”
金有一头淡粉色头发,又直又长,觉得刘海碍事,长长了,就没有留了。
她穿着花做的抹胸裙丶草做的灯笼裤,翘起二郎腿,“因为小蔚是笨蛋啊,告诉我发生了什麽,我就知道你师父为什麽罚你了。”
小蔚哭丧着脸,讲了一通,金皱眉分析,然後扑棱飞起来,对着小蔚的耳朵讲话。
小蔚听完,噘着嘴说,以後再也不理师父了,这个理由,他这个脑子怎麽可能想到啊?
可哪里那麽容易,说不理人,小蔚还是先搭话了。
晚上,没想到朱寒师父来了。
最初是小蔚写困了,他本想着,写个三列就趴桌上睡觉,刚写完三列,还没闭眼,师父就进来了。
本身就有怨言,小蔚坐直了,调整握笔姿势,睁着眼继续抄写。
朱寒就坐到小蔚後面,姿势随意,霸气侧漏,时不时看看窗外的月色。
小蔚以为师父盯着自己,抄的更认真了。
终于,小蔚悄咪咪回头,闭一只眼睁一只眼偷看师父,朱寒扭过头,两人对上视线。
朱寒起身,“抄的怎样了?”
“呃,抄,抄了十五张了。”小蔚递上去让师父看。
朱寒翻开几页看,小蔚因为那个事想了许久,以为师父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蔚把手背在後面,道:“师父,我知道自己错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