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这一月多来的观察来看,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还真真是自己想多了。
将军虽行事专断了些,但还不至于刚愎自用。但他事事总是冲在前头,半点也不惜命,想来陛下也是猜到将军会如此,才让他多看着些。
但不管怎样,对于大玄的任何一个子民而言,陛下与将军和睦都是一大幸事,这个处于内忧外乱中的国家已经经不起内耗了。
只有那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蛇鼠之辈才会希望这天下大乱,他好能达成他那不可宣告的目的。
许言想起一路上的所见,眉眼间泛着凛冽的冷意,血与火的历练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此处沉舟,彼岸渡船,生死或就在这一瞬。
*
“顾子安也真是的……”
纪明修有些好笑地看着桌案上两封军书,大致内容没什麽出入,只是顾子安递上的那封多是报喜不报忧,因而省略了不少细节。
倒是许言厚厚地写了一沓,从天都写到雍州又一路写到了北疆,更是列了不少看起来颇为可行的兴邦之策。
他本是想利用今年春闱选拔一批官员放进六部里慢慢培养,许言的才情政见都是一流,他早就开始关注于这个四处流浪的书生了,但任谁也没能想到许言见他的第一面竟是自请去前线。
“陛下,此次与匈奴的战争不是军民之战,而是将帅之战啊。”
这句话说到了纪明修心坎上,如若许言真有本事搞掉匈奴的战神呼蛮图,凭借大玄的兵力,此战必胜。
或许顾子安不会同意用这样的方式,但……他不会拒绝。
因此即便希望渺小,但他还是做了这样一场戏,近乎用上了他在前朝积累的所有关系才将许言送去了北疆。
这样诱人的条件,足够他去赌一场。
“唉,当皇帝好累啊。”
纪明修合上军书,将其收进密封的檀木匣子中,随即放任自己躺在了苏元白腿上,享受着当朝国师的服侍。
自从苏元白开始接手实务後,就没了往日的清闲。虽然还住在皇城内,但朝月宫毕竟离乾清宫有着不近的距离,他见国师的次数自然也少了许多。
“如若陛下愿意,您也可以不必这般劳累。”
苏元白轻柔地按摩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抢了秋凌的活,只是像话家常般随口说道。
纪明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他蓦地睁开眼,锐利地审视着苏元白眸色清澈的眼睛,试图从中寻出野心勃勃的蛛丝马迹来。
自上次黎青云提过两句後,他便让秋凌去查了当年苏元白辞官入太子师一事的详情。虽已是前朝之事鲜有人提,但幸而并不是什麽讳莫如深的秘闻,稍一打探便可得知。
纪明修不知道为何苏元白从未在他面前提过此事,也没拒绝他安排的官场诸事。但既然国师自己都不愿说,纪明修也只能装疯卖傻,只当什麽也不知道。
更何况,他就算真的早已知道又能怎样呢?
他还是会啓用苏元白,这是他不会後悔的抉择,即便国师会怨他……
但此刻苏元白只是平静温和地回应着纪明修的审视,坦然地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奉上。
像是薄薄的云舫里包裹了炽热的火焰,这样的眼神让纪明修满心的疑虑变得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他侧过头笑了笑,又合上眼略带自嘲道。
“朕不过是说笑罢了,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