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梯时我怀疑我身处云端,虽然身体异常沉重,但每走一步都软绵绵的,像在云朵上。我的骨头是硬的,可它们之间似乎没有衔接,我感觉不到双臂上的刺激,两条手好像只是沾满肉泥的木棍,吊在身体两侧。
我站在宿舍大门外的树底下等惠医生,梨树新生的叶子取代洁白的花朵,春天的雪下完了。
我是不是应该去楼梯下等她,这里她看不见我。
最终还是飘到了写有“梨苑二舍”的透明塑料牌旁,牌子上橙黄色的四个楷体字经过日晒雨淋,已不再鲜艳。明明去年还是个孩子,今年却成为了迟暮老人。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我面前,车窗缓缓落下,惠医生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
“俞归。”
“嗯。”我边点头边拉开车门。
等我系好安全带後,她啓动汽车,问:“吃饭了吗?”
“还没。”来得急,没注意那麽多。
“手套箱里面有小面包,先垫垫肚子。”
“啊?”车上有手套箱这种东西?
“你面前的那个储物箱。”她意识到自己的表达过于专业,笑了,解释道:“我弟弟做汽修的,习惯了。”
“没,是我没怎麽坐过车。”我看了半天才发现那个箱子的开关在哪,一拉开关居然整个掉下来了,吓我一跳。
里面的面包不少,我随便拿了一个,就把箱子合上。
她可能是见我没动作,说:“可以在车上吃,没事。”
我随便笑笑:“我吃东西挺快的,下车吃也一样。”
心理学部就在东区,虽然离梨苑有段距离,但周末车少,一路上没遇到什麽阻碍。惠医生把车停稳後,我下车飞速把面包吃了,里面的夹心有点凉,但很甜。
“曹老师,学生来了。”
“老师好。”我含糊着还没吞下的面包问好。
“慢点吃哈哈。”曹老师笑哈哈缓和气氛,“今天做的检查和量表有点多噢,吃饱了才能坚持。”
“嗯。”我点点头,吞下最後一口面包,给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
今天的检查量真的超乎想象,我从来没见过那麽多心理测量仪器。刚开始我还能猜测一下仪器的作用,到後面我头都有点晕了(可能是本来就晕),最後只剩下一个又一个实验室开门关门的印象。
曹老师说今晚会给惠医生一个详细的报告,我到时候和惠医生联系就好了。
最後惠医生开车把我送回宿舍,魔幻般的下午终于结束了。
在食堂草草吃了晚饭,我回到宿舍,陈承和温洋热烈欢迎我活着回家。。。
“你的保研梦破碎了哈。”我点温羊羊的头。
“生命高于一切,保研自己努力。”温羊羊轻拍我的肩胛骨。
晚上,惠医生告诉我明天去医院拿药。
唉,刚赚的170大洋又要被掏空了。
这次的药……名字更难念了,惠医生让我谨遵医嘱,不要随便停药。
不会的,我恨不得多吃一点把我的身体速调理好。
当然,我不会和别人这麽说,我回了一个表示“收到”的熊猫头表情包。
恍惚了半个月,我的精神状态才稍稍恢复。白天没有太重的疲惫感,晚上开灯能勉强按时入睡,在课上倒头就睡的想法减轻,也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我真的已经好了。
我已经没有兴趣和力气去关注学习和工作之外的事情了,我只能将精力放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幸好以前也不是乐哈哈的性格,除了比较亲近的朋友,没人发现我的变化。
惠医生说我的情况有好转,但依旧没有恢复到遇到他之前的状态。她建议我从学习和工作中脱离出去,找找我喜欢做的事情。
我硬着头皮说了几个我可能感兴趣的活动,她居然要求我每天将做的课外活动记录下来,下次来交流前拿给她看。
虽然知道是对治疗有益,但我感觉是一种负担。我已经很累了,还要我去做别的事情,还有格式要求,很烦。
我第一周写的乐跑,把手机上的数据抄下来再写上自己的感受,交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收到了惠医生难以言喻的表情,反正看起来不像好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