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裴台熠策马而出,马蹄践起茫茫清灰。
“杀杀杀!”耳畔高喊不绝于耳。
虽是梦境,但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得如同身临其境。
宁窈就在那混乱的战场中心。
利刃斩断手臂丶腿,从创口喷出的鲜血,几乎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她在战场中奔跑,踏过尸山尸海,找寻裴台熠的身影。
她终于看到了立于黑马上的裴台熠,原来他也不是神,他也是人。只要是人,那不长眼的刀刃就会划开他的皮肤。眼泪奔涌而出,她已经数不清裴台熠受了多少伤,但他浑身都是血,却依然在马背上鏖战不休。
宁窈想跟上他的马蹄。
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天空飘去。
“不要,不要!”
下一刻,她的魂魄被风吹到了皇宫。
昔日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变成了人间炼狱,华美的城墙倒塌,太监宫女们四散奔跑,到处都是火,有太监趁抢金银珠宝,还有宫中侍卫掳走宫女妃嫔,就在衆目睽睽之下,撕碎她们的衣服,肆意发谢。
大殿里,姬醇疲惫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他无比失望地看着眼前人,然後将手中的剑刺向那人的胸口——
“裴台熠,乱臣贼子。”
听到这八个字。
宁窈脑中仿佛有一口大钟突然震响。
怎麽会这样?
为什麽会这样?
抱着无数疑惑不解,宁窈的身体重重坠落下去。
她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睡裙汗涔涔地黏在身上。
宁窈下床四处找纸和笔。
趁记忆还鲜活,她必须立刻记录下她在梦中看到的所有细节。
这里不是她的闺房,她不知物件怎麽摆放,最後在裴台熠书桌上找到空白的宣纸,忙匆匆落字。
那军营安扎的地点,当时的季节,星辰的位置。
她落字越来越快。
一气写到裴台熠的逼宫失败。
她握着纸,头痛欲裂。
裴台熠对待政务可谓是鞠躬尽瘁,他桌上总有批不完的公务,即便生着病,也要给朝廷写奏折,赈灾更是亲力亲为。这哪有乱臣贼子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裴台熠和皇帝的情同父子。裴台熠自幼年便被送进宫中,是在姬醇膝下长大,他父母早逝,可以说姬醇就是他的父亲。他对与他没什麽养育之恩的外祖母都十分孝顺,又怎麽会和姬醇反目成仇?
宁窈想到了很多,土地庙里算命先生的胡言乱语,外祖母对他们婚事微妙的态度。她隐隐察觉眼前重重迷雾後,有一个被衆人极力掩藏的秘密
待她擡头望向窗外,才发觉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从没醒这麽晚过,算起来,她又是回来的第一天,和裴台熠成婚的第一日,结果连早茶都没去奉,简直不像样子。她匆匆收好纸,正要唤人进来洗漱。
这时裴台熠刚好从幕府回来。
“怎麽下床了?”裴台熠二话不说,便将她抱回床上去。
宁窈坐在床边,裴台熠检查她腿上的伤,然後又上了药。
再看到裴台熠,宁窈不由想起昨晚的事,面红耳赤起来。这便是新婚燕尔的感觉吧。连对上目光都这麽难耐。
“你醒了怎麽都不叫我。”宁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裴台熠无所谓道:“我要去幕府点卯,你又不用。”
“那也不能睡到中午。”宁窈道。
“睡到中午刚好用午膳。”裴台熠便摇铃唤人进来送午膳,宁窈忙说“别,我,我还没梳头。”
裴台熠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目光缓缓看向宁窈披在肩头的,乌黑秀丽的长发,然後擡手勾起她的细软的发丝,道:“我帮你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