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缓缓呷着点心。
麻木的舌尖品不出糖衣的甜味。
她点了点头,道:“离家也很久了,是有些想念。”
“太好了,太好了!”裴朝大喜过望。
“二表哥,”宁窈故意摆出少女娇羞的模样,道:“我好像来了月事,但山中却没有月事带可用,二表哥可以现在就去帮我弄来一些吗?”
裴朝还没成亲,一听月事带三个字,一张白嫩的脸涨得通红,他吞吞吐吐地说:“好,我,我去附近农家给你寻。”
宁窈半垂的眼睫一颤。
果然,这山林中并非只有这一处住宅,附近还有农家。裴朝出去後,宁窈立马点了一根香,似是在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实则在通过香的燃烧灰烬判断时间。
裴朝去了一个时辰,寻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在竹屋附近骑马一个时辰可达到的范围内,存在一处农庄。她没有马可骑,只能用双脚走,算下来大概需要花比裴朝多三倍的时间才能走到。
也就是三个时辰。
徒步三个时辰。
宁窈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
但她眼前只有这一条路。
似乎并没有可以选择的退路。
这天夜里,小丫鬟给她做了晚膳,用完晚膳,又更衣沐浴,宁窈合衣睡在床榻上。她静静听着隔壁房间伺候小丫鬟的动静,待听到那头传来了低低的鼾声,立刻轻手轻脚地起身往外走。
*
京城已被裴台熠掀了个底朝天。
他笃定宁窈不可能走远。
但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他再也无法这般确定了。
时间过得越久,掳走宁窈的人能去的地方就越远。
在不断找寻宁窈的同时,裴台熠也在找谁会这麽做。
他抓了许多人进地牢拷问,抽丝剥茧寻找任何一丝可能得讯息。
宁窈不过是个要出嫁的小姑娘,父母也已经亡故,并没有什麽仇家,谁会定上她?裴台熠第一个想到的,是总欺负宁窈,给她使绊子的二舅母一家。
二舅母自从上次火刑之後,已被驱逐出宗族,狗鼠一般在乡下艰难营生。这次直接被裴台熠扔进了大牢,更是吓得声泪俱下:“我现在哪里还敢招惹她?
“她嫁给了你,我还高兴,还算是了(niao)了我儿的这段孽缘。要真说起来不乐意的,裴朝才最不乐意!你拷问我,不如去问问他!”
裴朝同裴台熠一起寻人。
他负责搜寻京城附近的几座山脉。
但一直徒劳无功。
这时一名下属匆匆过来,道:“大人,那秃头和尚,又发疯闹着要见您。”
那名叫一善的神棍和尚一直被裴台熠关在地牢,打断了腿,没死,但已是不人不鬼。他这些年四处当主持,敛了不少财,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落得这个下场也算因果报应。
他虽只剩一口气,但却天天在牢房里大吵大闹,要喝酒要吃肉,又要见裴台熠。今日裴台熠心情极差,他如狱中困兽,正缺解愤的东西,便想今晚就将一善杀了,亲自下地牢见他。
一善和尚两手抓着牢房栅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裴台熠面上戴着青铜面具,在地牢幽暗的灯影里似人似鬼,阴森可怖。
一善和尚死死盯着裴台熠的脸看了一会儿。
裴台熠整张脸都隐在面具之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我还以为,那日是我看错了。”一善和尚坏掉的嗓子眼发出鼓风机般的沙哑的嘶嘶声——“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
简直和那位故人,一模一样。
这麽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吗?
也是,裴台熠一直戴着面具,压根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
可若有一日,姬醇心血来潮,亦或是节外生枝,想看看裴台熠的脸呢?
那时,他会不会发现,裴台熠长得,竟一点都不像他的长姐,不像裴家人,而像……他那阴魂不散的兄长?
“喂,你在胡说八道什麽!”裴台熠的属下呵了一声。
“有意思,”一善和尚哈哈大笑,笑出了一脸眼泪,“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裴大人,”一善和尚道:“您从来没见过您父亲的画像吧?”
这时有人来请裴台熠,“大人,老太太想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