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就将名录给撕了。
撕成碎片的名录被送了回来。
徐力吓得没了魂。
又一打听才知道。
这位宁窈,正是裴台熠的表妹。
他吓得连忙将将宁窈的名字划去,连夜求爹爹告奶奶,方才摸到门道,给九幽司进了供,掏空了半个身家,元气大伤,这才将这事给了了。
*
宴席後,几位贵女先行回去,宁窈又被单独留了下来,跟着宫里的管事嬷嬷人认了路,又提点了她一些在宫里给皇後娘娘问诊的忌讳,待到酉时,方才从北大门出来。
她给管事嬷嬷道了谢,又按半路学来的规矩,递了管事嬷嬷一些赏钱,方才出宫去。
对这桩人人艳羡的美差,宁窈却并没有多大的欢喜,反而有些惶恐。总不知这件差事究竟是好是坏。其实对她来说,比起进宫给皇後娘娘丶小皇子问诊。她更情愿就在化真先生的医庐里待着,好好钻研,为妹妹治病。
她缓缓穿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大门。
沐浴着淡金色的夕阳,一擡头,一眼便看到那漫长的青石台阶的尽头,立了道熟悉的背影。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而颀长,乌黑的斗篷拖曳在地,于晚风中猎猎作响。他宽广的肩上披了光,苍白的手中提着灯。静默无声地立在阶梯之下,仿佛一具会永远守候着她的顽石。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心也跳得活跃。
这一幕,像极了那日她背着宁晓,从衙门里出来。
那时“裴吉”就是这样提着灯,守在巷子口接她回家。
“裴……”愉悦的声音脱口而出,却在那人转过身来时,仓促地滞在了唇边。
转过身後,那人背光而立。
狰狞可怖的兽纹青铜面具淹没在阴影里。
在光与影相交接的位置,面具的边缘静谧无声地流转着一层光。
这道微弱的光辉使得面具兽纹轮廓更为清晰。
让那面具上的阎罗殿里鬼怪,仿佛要一跃而下,冲她扑咬过来。
她怔愣在原地,久久无措。
她怎麽将裴台熠的背影,误认成了“裴吉”?
但他们的背影的确是这般相似。
同样是挺拔笔直的背脊,可靠宽广的肩臂。
裴台熠透过兽纹面具在看她。
她刚刚那麽大声地叫了一个“裴”字。
裴台熠不可能听不见。
她又不可能对裴台熠直呼其名。
“裴……”她惴惴不安地找补,“裴……配得上大表哥的美景,只有今日的夕阳吧。大表哥好。”
宁窈脸上的欢喜,在一错眸之间转变成惶恐畏惧。
这宛若晨昏交接的变化,全部落在裴台熠敏锐的视线里。
他心如钢铁。
此时也莫名传来阵针扎般的,细细密密的刺痛。
不过,这样也好。
今日之事,必须要有个人来当恶人。
不说几句重话,怕宁窈长不了记性。
既然她这麽厌恶裴台熠,那麽刚好就让他继续做这个恶人。
“皇宫里是没太医?”他用他平日里惯用的尖酸刻薄的语气道:“要你逞这个强?”
这番话相较于他平日训斥下属,已不知要收敛多少。
但宁窈本就怕他,他语气再稍一重,她就更害怕。
眼眶瞬间红了。
今日堂上,好多人都这麽窃窃私语。
她不是聋子,这些话她都听到了。
笑话她不自量力的,说她爱出风头的,还有说她会巴结人的……
但是,当时她真的没想那麽多。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