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梦
大漠的夜是荒凉的,此时子时刚过,若隐若现的残月悬挂与东边的半空,为这个夜多添了几分亮意。
两人坐在距离营地不远处的小山丘旁,萧霖燃起一个小火堆,拿出带来的两个酒囊,再将其中一个递给燕君:“给。”
燕君接过酒囊拧开,饮下一口後感慨:“这安北的酒,如同安北的人一样,离不开一个烈字。”
“哈哈哈,的确。”萧霖仰头喝了口酒,看向那残月道:“不过我们安北人不止烈,还重情重义。”
这话让燕君十分赞同,这安北的人就是太过重情,才会让被他们爱着的人念念不忘,梁宣如此,他亦是。
“今後可有什麽打算?”萧霖侧目看向燕君问。
燕君想了想答:“这两年我走过许多地方,陇西的五城,江南的四洲,还有幽州的四郡。”
“我看过陇西的江水,看过江南的落日,也看过幽州的明月,如今我只想看看这安北的大雪。”
“如此甚好,我那傻弟弟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萧霖边说,边把酒囊伸向燕君。
燕君笑了笑,拿起酒囊与他碰撞一下後问:“那你与太……他呢?”
自从梁宣被废後,明德帝不仅将他逐出东宫,还未曾赐过封号,导致燕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称呼梁宣,只能用一个“他”来代替。
萧霖再次喝下一口酒,视线落火苗里,嘴里喃喃道:“我与阿宣年少相识,相依相偎,後来我们虽因种种被天各一方,可这些年来阿宣对我依旧不舍不弃,反倒我……”
话说到这,萧霖停顿下来,他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酒囊,苦笑一声继续道:“我有愧于阿宣,所以往後只求能护他安康,其他的,也别无所求了。”
“到底是无所求还是不敢求呢?”燕君侧目看向萧霖问。
萧霖站起身,眺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答:“阿宣是金枝玉叶的贵人,而我只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这样的我配不上那般好的他。”
燕君轻笑一声,也起身走到他身侧,和他眺望着同一处道:“可如今,这位贵人为了你这麽个粗人,放弃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萧世子,这人生不过短短数年,蹉跎了,便真的蹉跎了,连後悔的没法後悔。在游历的这两年里,我想了许久,见了许多,我们总用理智去牵扯住自己的爱意,殊忘了,正是因为爱,我们才会疯狂,才会不顾一切。”
“我们都是这万千世界里的俗人,都会有自己的爱恨嗔痴,世子既动了心,殿下也付出至此,我觉得世子就不要学圣人那套动心忍性了,还不如放纵一次,不给自己留遗憾。”
萧霖没有作声,燕君也没有再说话,主要他的感情都一团乱,他不想把萧霖带偏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饮着酒,遥望着这夜色下的塞北。远方突然吹来一阵冷风,将火堆上方的火苗吹得吱吱作响,火星四溅,让正饮酒的人丝毫不觉寒意,只有被暖意包裹住的怅然。
过了许久,两人的酒囊见了底,身後的火苗也逐渐变弱,就连不远处的天边,也露出些许的晓白。
“好了,天也快亮了,我们回去吧!”萧霖转身将身後的火堆弄熄灭。
燕君把空酒囊递给他答:“嗯,回吧!”
喝了一夜的酒,还吹了一夜的冷风,等燕君回到梁琛的营帐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见梁琛酣睡的模样,心中十分满足。
他想,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梁琛吧!
*
梁琛睁开眼睛时,发现床边趴着一人,那人背对着他,让他下意识以为这是萧霖。他正准备叫醒那人时,只见那人动了动身子,将脸面向他,梁琛瞬间被那张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惊得许久不能回神。
他还记得两年前的那个清晨,这人毅然决然地离去,留给他一个不愿回头的背影,没想到时隔两年後,他还能再见到这人,此时此刻这人还在他床边酣睡。
这种感觉,如同做梦一样,还是一场他不愿清醒的梦。
“嗯……”床边的人轻哼一声,梁琛紧张得连呼吸都不自觉有些急促。下一秒,那人揉着眼睛坐起身,看着他问:“梁琛,你醒了啊!你喝不喝?我给你去倒茶。”
这人的语气里尽显熟稔,好似他们之间没有分开这两年似的。
“你……”梁琛看着他走到桌边,忍不住想开口,可真的开了口,他又不知道说什麽。
正在倒水的人听见他的声音手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正色问:“怎麽了?”
梁琛没有回答,燕君也没有再追问,两年的时光让他们之间还是生了许多生疏。
倒好茶,燕君端到床边递给梁琛时,梁琛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怀中一扯,燕君瞬间落入梁琛怀中,手中的水自然全洒在床上,打湿了被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