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点头,滕手翻开书页念起来。
顾昭嗓音清冷淡然,如醇醇的甘酒清湛。
沈绵绵依偎他的怀里,一边认真听一边认真学,先将简单的字记在脑子里。
这一路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跟着学了几日,有时候心疼他念太久,沈绵绵自个儿慢慢研究,逐渐认识比较容易的字。
马车抵达京城,甫一进入城门,如同打开一副盛世繁华的画卷。
赶到的时候已入夜,街市无宵禁,鼓吹喧阗热闹非凡。
灯楼拔地而起,有的甚至比城墙高,之间相连挂着一串串花灯,和风荡漾宛如闪烁光耀的银河倾落于人间。
马车穿过笙歌鼎沸的人群,嘹亮欢呼和持久尖叫骤起,一道绚烂华丽的花火在空中流转坠落,如繁星划破夜间,留下壮观的一幕。
沈绵绵觉得此时自己就像个乡巴佬,趴在窗沿观望四周,目光充满好奇和新鲜,眼睛几乎看不过来。
顾昭对周围的景物漠不关心,支着额头安静地凝望她好动的背影。
他从前鲜少出门,也曾有过看京城繁荣一幕,可如今现,有她的地方才是最繁华的。
马车稳稳停在客栈门前,车夫凑近唤了声:“世子,夫人。到客栈了。”
“绵绵,你在这儿歇会儿,我进宫一趟。”
“事不宜迟,你快去吧。”
顾昭扶着她下了马车,暂时安顿在客栈厢房内。
王戎和他们分开进京,顾及顾元的病情便耽搁些时候,后脚一到随即二人马不停蹄地随他一同进宫。
此次剿匪成功又顺道摧毁一处根据地,太子于前几日获悉十分满意,得知他们返京刻意留在书房内未歇等候他们到来。
“做得不错。”
太子最近因担忧皇帝病情而沉重的脸色,在看到呈上来的令牌有所缓和,目光深思打量,“可惜这个令牌宫中随处可见,无法证明身份。”
他这三弟做事够谨慎,即使知道他是幕后黑手,但未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其所为。
顾昭沉声开口:“殿下,北国女子稀缺,既然三皇子参与拐卖女子的勾当,总会有把柄落下的。”
“如今陛下龙体有恙,微臣在民间寻到名大夫,殿下可让其进宫把把脉。”
木牌一放,太子眉头一挑:“哦?”
此事宫中未有隐瞒,他知晓并不奇怪,只是他忽然提议让民间郎中治病,着实令太子没想到。
“你觉得宫内御医不可靠?”
顾昭微顿,“微臣觉得陛下病情蹊跷,正巧识得一名对疑难杂症医术颇为了得的大夫,想为陛下瞧瞧。”
“当下边关屡遭北国侵扰,朝廷局势格外紧张。如若陛下病情加重,唯恐会引起大乱。”
太子甚有察觉异样,他的心腹近日子以来时刻留意父皇的状况,然而他的身子像是破洞的木桶不停漏水,病情一日比一日差,也找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
“孤知道了。”
太子撇过他一眼,“这事孤会另外安排。顾世子此番立大功,孤得好好奖赏你一番。”
“为殿下效力乃微臣之职,奖赏免了即可。”
他虽是这么说,太子却心意已决。顾昭见状,接着道:“若殿下真要赏赐微臣,微臣有一事恳请殿下应允。”
太子动作一滞,定眼看来:“说罢。”
暮色苍茫,京城气温下降,天际悠然飘飞细碎轻盈的白团。
王戎站在门外许久,黝黑的脸庞像大门张贴关公的画像,冻得黑面通红。
他搓了搓手,紧闭的大门正好打开,相互对视一眼,顾昭微微颔提步离去。
门开敞,凉风倏地灌入,太子沉沉目光夹杂几分复杂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忆起方才的对话。
内侍连忙找来件大氅给太子披上,他挥手制止,王戎进来掩上门,飒飒风声转而沉闷。
“王戎,明日辰时你秘密安排杜大夫随我一同进宫。”
太子敛起视线,冷声道:“切勿引起旁人的察觉。”
“属下明白。”
……
客栈二楼窗牖向南,宽敞水流蜿蜒横在中间,水波荡漾倒影迷朦灯火,不远处时不时传来莺歌燕语。
人生地不熟,沈绵绵再好奇也没有随意离开客栈,趴在窗沿边探出个小脑袋,安静观望对面喧闹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