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一夜东风後,圣和宫中的玉兰起了苞芽,据说是叫“望春”,果真心想事成。
褐色的花苞瞧着同枝桠的结节模样相近,远远观察并不明显,清窈亦是于鱼台百无聊赖煮茶时,方注意到这意外的变化。
四时八节,暮去朝来,寒来暑往,居诸不息。
任是世事变化,于天地苍茫不过窗间过马,弹指之间。
屈腰上前,对着兀自孤坐发呆望远,被“禁足”宫中的“没落”王後,苕华细语。
“娘娘,方才少溪过来传话,说是荑桑宫那位闹着非要见您一面。”
昨日复朝,一衆朝臣对于年夜文华殿中之事默契地一概闭口不言,尤其是廖氏门党。
大约是将希望寄托在朝会,又至今等不到半点消息,觉得事态渺茫,廖贞媛这才急了。
“闭宫自省对她来说乃是常事了,怎的还不习惯?”
入宫不过半年便被罚闭宫三次的妃嫔她可当得起头一个,嘴上虽这麽说,清窈却还是从软席上起了身。
总是这般迁就别人的习惯可真不好,心中默默腹诽自己一句,她吩咐:“摆辇~”
殊不论,同样被禁足,堂而皇之坐着轿辇,大摇大摆前往旁的宫邸的她亦是头一个。
然,偌大的王宫竟也无一人敢置喙。
庄重显赫的玄色轿辇径直入了荑桑宫的宫门,于清欢殿的大殿正门口落下。
听闻廖氏以往的贴身宫女已悉数被杖毙个干净,是以往来无宫人洒扫,各处皆积了灰。落胎未复的她更是躺在床上无人看顾与照料,若非怕这女人就这麽死了,便是汤药和饭菜小皇帝也懒得叫人送。
因擡辇宫人的走动,青砖上扬起一阵灰尘,清窈嫌弃地掩着鼻子挥了挥长袖,明显不愿再动。
懒散道:“叫她出来吧~”
如今葳蕤宫做荑桑宫的主,负责这些事物的正是少溪,因而在荑桑宫门口迎驾的亦是她。
现今宫里头两位正经八百的主儿实权皆还不如她一个小宫女,可见跟对主子是何等的重要,是故少溪对于这位王後乃是打心眼里的恭敬与尊崇。
“诺~”
应下一声,带着两名小宫人转身入殿,没一会儿的工夫,人就被她们“请”了出来。
虚弱的廖贞媛仅穿着一身里衣趴在地上,初春凉意不减,冻得嘴唇发紫,仅凭自己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麽狼狈……
也不催,清窈不慌不忙地等着她,冷眼旁观。
终于勉强靠着一根庭柱,她踉跄站直,尽管双腿在冷风的侵袭还打着颤,但有着裙襦的遮盖,谁也瞧不见不是吗?
瞪着清窈,发丝凌乱的廖氏笑得依旧猖狂:“王後娘娘还真是长盛不衰~”
话是好话,可自败者嘴里说出来,自是满满嘲讽。
想初入王宫的廖贞媛尚且有些大家闺秀的脾性,再看今朝,为了扳倒她,早已失了心性。
对于那些忘记自己是谁的人,清窈从不放在眼里:“自初见时,本宫便告诫过你,莫要同本宫作对,可你偏信有廖齐两家作保,便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执念深重,还失了世家小姐本有的风华气度,阖该成了今日这副德行,不伦不类。”
纤瘦摇坠的身子背靠圆柱,泛白的十指,靠着最後的意念死死扒着这仅有的支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北周派来的一名傀儡罢了。而我到底是廖家的小姐,你们谁又敢动手杀我?!”
越是狂妄,越是凄凉。
为了拷问奸夫,从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鬟死了;一颗弃子,廖氏自然弃之不顾;加之失了君心,再无翻身之日,与其困在宫中等死,不如求个了断。
自以为似妖後这般大权在握独掌後宫的必定眼里容不下沙子,自己越是挑衅,死得越是快,是以不过挣扎着步入黄泉罢了。
馀光睨了她一眼,清窈把玩着自己刚做的甲寇,不屑一顾:“本宫当你要见本宫是为什麽,原是求死~”
心中埋藏的真实想法被轻易看破,廖贞媛嚣张的神色顿时抹上一层痛苦,苍白的脸上双目红肿,倔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脸颊。风吹过,泪痕微凉。
“那个男人是你的手下对吗?”
忽而,廖贞媛问道。
直到今日她才想清楚,眼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女人原来早已控制了整个宫防。
既然如此,那一名小小值守宫门的侍卫又如何能在只手遮天的虢後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清欢殿呢?答案显然只有一个,那原本就是她的人。
果真是她愚钝,竟会异想天开地认为不过是寻常宫斗,实则蚍蜉撼树,人家只把自己当个笑话。
“手下?那种货色……”
努力回想,方忆起自己还未曾见过那个男人,事情都是元仲与陆离办的,于是清窈简单点评:“还不配。”
话了,又和蔼可亲地说明:“不过随便找了个皮相不错,爱占小便宜的提点一下,他家人被本宫捏在手里,自然不敢多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