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他们着急的时候,她只道,收就收吧,现下表面是太平着,可总有翻天的时候,到时候军权该放还是得放,至于放到谁的手上那才是更有意思的事。
于是元日当天戎祎很高兴,不仅是皇家多出一桩喜事,更是利用此事拿到一张稳固皇位的保命符。
按例新君与王後要一同拜祭天地,祭礼之前,清窈腿上的伤很适时地好了。
约是有人见不得小王君这麽高兴,又或者是见不得清窈风头太过,祭礼台上的至尊荣耀荣宠万千,终是刺激得某些人红了眼。
夜幕後的宗亲宴席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执着想要表演一番,是以呈现了出意想不到的一幕,替这枯燥的暗夜添砖加瓦,不可谓不精彩纷呈。
筝阮清音将将停奏,觥觞暄祝亦暂告段落。
有内侍上前来报:“啓禀王君,廖氏夫人正手举文牒跪在文华殿门外。”
原是觥筹交错君臣欢谈的场面,被罚闭门思过的廖氏却踽踽独行,突然于文化殿外跪行大礼,求见王君。
无人好奇被禁足在自己宫中的她是如何没有通报就走到这文华殿的,事关冷风中皇嗣的安危。
既是宗亲家宴,自不乏廖氏一党,听闻此事,多有保举。先是搬出已逝追封的廖太後,後又提及国之储本皇长子的尊贵,多方面汲汲营营。
尤其是廖夫人的亲族一脉,中郎将廖岑乃是新王刚刚提拔的旁支表亲,擅语言犀利,直言不讳,对此廷尉孙相卿平日里亦是颇有感触。
小小官职,口气狂妄:“王君,对廖夫人禁足宫中一事臣亦多有耳闻,对此正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嗣事关国之将来,娘娘摔倒险些滑胎乃是受害者,自古以来,为争权势宠爱,後宫暗害皇嗣者层出不穷,何有受害者反要被禁足的道理?如今娘娘还牒脱簪前来告罪,势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请王君体恤我廖氏一族忠肝义胆为国捐躯的份上,于家宴之上给娘娘一席立锥之地。”
瞧瞧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恨不得指名道姓说王後为了巩固势力谋害子嗣。
“立锥之地”一词,又好似是谁刻薄了廖氏,说得是既心酸又愤懑。
可说到底禁足之令乃是戎祎自己下的,本想给廖氏的小伎俩保留一些脸面,这才没有对外说清缘由,只说是什麽行为不端,却没想给外臣留下了说话的把柄。
对方如今当着一衆宗亲的面问小王君要说法,无疑等于当场驳他的脸面,戎祎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得很。
廖夫人的父亲廖胤是廖岑的堂叔,上了年纪的人终究沉稳一些,见戎祎脸色不好,顿时就将廖岑按下,自行上前,温吞软语。
“王君,想敬元太後在位时,最是关爱小辈,关切宗室繁衍,如今廖夫人能伴驾左右实乃告慰先祖之幸事,无论夫人犯下何种错事皆是臣下教导的过错,还请王君看在如今廖氏门庭冷落,夫人腹中皇嗣的面上暂听其解释请罪之言。”
到底是敬元太後他母亲的娘家人,一个言辞凿凿,一个只说请罪告饶,一红一白左右夹击的情况下,戎祎也不好再驳廖氏的面子。
有了戎祎的准许,内侍官很快就通报到外头,请了跪在外头的廖贞媛进内。
携贴身宫女,一个手持文牒,一个托盘汤碗,廖贞媛主仆二人一前一後上得殿来,并未入座。
蔑了一眼宫女手中那褐红色的汤碗,清窈便大约知道了什麽事,因为那正是不日前她刚派人送去的。
秉着一腔怨愤,可见廖氏并不是来请罪的。
一身祥云景泰襦裙低调端庄,提裙跪下,眉眼间决然坚毅:“妾要跟王君状告一人。此人善妒德亏,谋害皇嗣,秽乱宫闱,欺瞒圣上,私相授受,罪不容诛!一桩桩一件件皆有实证呈禀,请王君处置。”
一席话出,震得醉醺醺的衆人一个激灵,当场解了酒气。善妒德亏,谋害皇嗣听听便罢了,不乏为宫中常有的手段,可惑乱宫闱,欺瞒圣上,私相授受……这几个字是什麽意思?什麽分量?哪里是能脱口而出的。
每一个单拿出来或许是宫中宫人们的糟晦事,合在一起却是截然变了味道,骤然上了个天阶的地步。
如今宫中才几位娘娘,除却来状告这位,就剩了两位!顿时衆人的目光不由得向高处聚拢而去,在左右两位後宫娘娘身上来回不停地扫视着。
廖氏不在,王君身边左侧坐的是王後,右侧坐着穆夫人,此刻身处高位的三人听见此事亦是心头一震。
“你究竟在鬼扯些什麽?!谁让你进来的?!来人……”
也不管廖氏究竟想说什麽,但绝非什麽好事,到底关乎君王的面子,戎祎不由分说就想赶她出去再说。
内侍官宋祥也跟着急忙挥动胳膊,示意一旁的伺候内侍们将人带出去。
岂料廖氏宗亲却是不依不饶,继而就有好事者站出来说什麽,廖夫人所言事关皇家颜面,更是峣姜颜面。
一下子就将问题拔高起来,逼得小王君不得不当下就要应对,彻查清楚。
方才还听着衆臣奉承喜笑颜开之人,如今只得铁青着脸色,听台下的廖氏跪着把话讲完。
“说吧,你到底有什麽事,说不清个所以然,这次寡人可没有那麽好的脾气!”
仗着身怀有孕,廖氏的目光尤其无所畏惧,像是杀红眼那般坚定:“妾要状告之人正是峣姜……当朝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