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徐林那些在朝堂之争上同她站在一党关键时候未必可用的;此人若是收拢,必然会成为琅朱公主心腹般的存在。
这个人不需要武功多高,可以替她掌控整个王宫宫城就已经足够,不仅如此,作为御卫统领二人还可时常见面,或是派人宫内宫外传递消息亦是极为方便。
自然是翟瑞,否则她为何要平白无故花那麽多心思在此人身上,便是此次由翟瑞护卫开福寺亦是经她一手安排。
猜都猜到了,清窈也不藏着掖着,柳眉一扬,矜高倨傲:“对,就是他,替你。”
既是一早策划,便绝非两日之功,联想到白日时,她那样果断决绝地将自己舍弃。
闻不生忽而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冷情冷心,毫无人性!
“替我什麽?”
像是好奇,更像质问,忽略脖子上冷冰冰的威胁,他紧逼上前一步。
又问一遍:“替我什麽?!”
二人的关系多少是有些尴尬的,是无情无爱却能云雨交融,是冷漠决绝却也耳鬓厮磨。
因着不单单只是主子与护卫的关系,所以他是真的很好奇,那个翟瑞又能替自己到哪一步?
是护?是拥?是贴?又或是睡?
揣测间,他伸出手去,似是想握住什麽。
然这个挑战底线的行为却无疑是实实在在触及了清窈的逆鳞,从不心慈手软的她终是果断地把银簪送了出去。
尖锐细长的簪身刺入身体,狠狠痛了一下,鲜血瞬间涌出蔓延至指缝,丹蔻不及其艳。
看着臂弯处那朵雕刻精美的银白色牡丹,闻不生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浓密的睫毛轻缓擡起,暗墨色的瞳孔蒙上一层灰白。
不是躲不过,是根本没想躲。
玄色的衣袖顿时多出一丝黏腻,一抹鲜红色沿着葱白如玉的小臂倒流向清窈的袖口。
“下一次就不会是胳膊了。”,她说。
一簪断七情,不愧为琅朱公主的心狠毒辣的作风。
也终是放开了方才一把握住的细瘦玉臂,对方这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紧握利器不放的右手,唯馀光辉耀眼的银簪还刺在原处。
“如你所愿,我走。”,他说。
暗夜中,人影晃动,转身将行,忽而乖张一笑,狷狂不羁,像是倏忽间转了性子,变了模样。
声如薄冰,音似幽冥:“可既然殿下说我盼着你死,那一个翟瑞恐怕是防不住的,你最好当真招揽一个营护着自己,否则殿下可就要小心了。”
说罢,利落地拔下胳膊上的银簪,玄色衣袖上顿时露出一个不起眼的窟窿,其中不断有鲜血涌出,不一会儿已经透过胳膊,滴落地板。
不顾自身的鲜血淋漓,银簪被他反手投掷出去。
沾着血红的牡丹,贴着清窈的耳畔飞速划过,而後钉上不远处的墙面,簪身没入墙体,整整八分。
这八分可以是墙,也可以是她虢清窈的身体!
或许闻不生的武功与剑术尚算不上天下第一,可要论及刺杀,怕是天下无出其右。
来自天下第一杀手的威胁,至少清窈是这麽理解的。当面的威胁,是有绝对分量的!
这一刻清窈方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冲动了,哪怕是缓兵之计,哪怕是虚与委蛇,哪怕对方是真的盼着她出意外死掉,也好过真真正正在明面上给自己树下一枚劲敌。
然而情绪牵动真心下必然失去理智,闻不生转瞬消失,已是後悔不及。
翌日回宫,柘桑山下起了属于峣姜第一场雪。
峣姜不同大周,并不是个到了冬季就会大雪漫天的地界,大抵是因为山巅高寒的缘故,才得以提前瞧见落雪覆叶的场面。
初雪不大,亦不密,夹着雨水裹着风,淅淅沥沥地往人脸上打。即便持伞,亦难逃追着的山风,清凉得颇有些令人无可奈何。
尤其坐在四面漏风的山轿里的清窈,特别能感受到今日风霜雪雨的亲切。
小半会儿的功夫,裙襦皆已湿透。
离下山还远,若是下轿行走,路滑易跌跤,保不齐失了国母的体面。
与她差不多情况的还有同样坐着山轿的穆姻与馨姌,发丝挂白,鬓角滴水,看上去狼狈得很。
好在翟瑞是个有办法的,让轿夫歇歇腿的功夫,已用自己和手下几十名御卫的盔甲手制了十二面简易的轿帘,绑到山轿上,厚实挡风。
还真是个体贴细致的少年郎,一边想着,清窈一边避讳着旁人暗暗冲对方温和地笑了笑。
下山後,风雪便没了。
乌云消退,天高日朗,隐隐还有一片晴方好的意思。
迢迢车辇刚入宫门,便有侍官来报,王君正协一衆朝臣于圣仁朝殿外迎接王後娘娘回宫。
几日不见,她都快忘记自己这个丈夫了。
虽是个庸碌无能的君王,却给予了自己世人皆知的宠爱,有求必应不说,後宫比起其他帝王亦算得上寥落。
圣仁朝殿迎王後,何等尊荣的架势……
想到这里,清窈不由浅浅弯了弯唇角,心中多少有了一丝安慰:“苕华,让他们快一些。”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