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闭阖着的窗格露出一丝幽暗的缝隙来。一只眼眸牢牢盯着这一切……
大雨过後,草长莺飞,多日里来相安无事。
长锄替剑,开荒垦土,身法叠耕,浇水施肥,闻不生竟衷于此道乐此不疲。
一连看了半个月,就在清窈担心他的承影是不是要生锈时,山外头终是来了消息。
原是穆家小姐少缺日用品,眼看秋季要来,家里也确缺一些床单被褥,闻不生便想着再去市集一趟。
谁知他前脚刚出门,後脚韩六根便带着一夥山寨土匪围了小院。
清窈也是後来才知道这帮人不仅是韩六根带来的,此间还少不了穆家小姐的多番助力,比如调虎离山,比如通风报信。
然这帮人也并不是冲她一个人来的,而是冲着整个八寨村!外头自有人烧杀抢掠,领头的则带着自己的属下,由韩六根领头来到小院。
好巧不巧,刚能走路的清窈正在竈台烧水,打算洗个热水澡时这夥人进来了。
眼看不妙,立刻警觉起来的她果断将前两日被雨淋湿木头一窝蜂全倒入火烧正旺的炉竈里,顿时呛得满脸乌灰……
屋头,穆姻悠哉悠哉走出来。
到底是傍上大腿了,底气十足的,那韩六根上前颟顸一笑:“嫂嫂好~”
而後又向竈台处瞧去,冲着清窈的方向,挺着腰杆,大咧咧喊道:“媳妇,我来娶你了。”
在场皆是不好相与的,头一次见这麽大阵仗九流匪寇,穆姻心底还是生出许多的惊怵:天明鉴,她可只以为会是韩六根一个人来啊,这才想办法把闻不生支走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忽而就心虚惧颤起来:“你们,你们是谁……”
一旁一个满口黄牙的小个子不怀好意地搭腔道:“小娘子,你说我们是谁便是谁咯~”
衆人哄笑,满目戏谑。
又一个左眼旁有刀疤的痞子接茬调笑道:“嫂嫂莫怕,哥儿几个都好着呢,也能干活,不必你家白白净净的郎婿差。”
此话一出,衆人笑得越发猥琐起来。
“韩六根……”,穆姻含泪咬牙,冲着前方不讲信义的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却被韩六根无视,且打断,转而冲站他身旁膘肥体壮,蓄着满脸胡茬的莽汉恭敬道:“大哥,您随意。小的只要自己个媳妇就成。”
说罢就往竈台的方向走来。
终于扔下手中不停摆弄着的火堆,清窈木讷擡头,长叹出一口气来,没好气地避开他,主动走到院落中央,演起撒泼的戏码来:“还说什麽要娶我,恐怕你说了也不算吧~”
生怕她走到院落中央时将自己脸上的方帕扯下来,韩六根胆战心惊地跟在後头,恨不得连拽带拉把人拖走,又生怕土匪头目看出什麽不妥,不敢随意动作。
“媳妇儿听话,咱先回家,走吧~”,语气几乎是哀求的。
“那可不成~”,她一个甩手,话语间娇软的声音简直酥到骨子里:“奴家我啊从小就有个心愿,一定要嫁这世上本事最了得的男子。”
说话间轻飘飘扫了韩六根一眼:“郎君瞧上去可是不像~”
媚眼一瞥,目光随即就落到土匪头目身上,笑意盈盈,眼波流转,万千蜜意。
瞬间就站到清窈跟前,挡住其飞扬的目光,韩六根急了,拽着她就要离开。
“慢着。”
土匪头目突然出声喝住就要走的二人:“老六,你这媳妇做什麽见不得人,还用帕子遮着脸呐!”
帕子下藏着的容颜若是显露能掀起何等风浪韩六根自是晓得的,届时哪里还有自己的份,到手的媳妇定白白便宜别人。
心头一震,这厮忙佝偻驼背,低腰谄媚:“坤哥,妇人脸上起了疹疮,您别见怪。”
挎了挎手下驻地的大砍刀,对方明显不信:“哦?你小子两日都不曾离开赌坊,竟还晓得小媳妇脸上起疹了?”
收起不多的温和,脸色骤然一沉,那个被韩六根称叫坤哥的男人猛然大喝。
“给老子摘了!”
意料之内得逞,清窈嘴角泛起笑容,也不抗拒,徐徐就将脸上的帕子给摘了,抹去方才竈台沾惹的一身乌灰,露出一张白皙粉嫩倾国倾城的脸来。
不知是哪个率先倒吸一口凉气,惊醒了震惊入梦的衆人,顿时人群里三三两两都开始变得聒噪。
平头老百姓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见过金尊玉贵精致娇养在大宅子里头肤白貌美的小姐。
便是换上农妇妆容的穆姻都看得他们直流口水,若非老大没说话,一个个早跟恶狼似的扑上去了。
如今这位更是不同,他们没读过什麽书,只晓得天女下凡一说,一时间不由得怀疑是否是真的。
“老大,如今你也可过上一把王君的瘾了~”,刀疤脸激动奉承道,双眼直勾勾瞧着清窈,恨不能自己当回王君。
另一旁的小个子人不大,野心倒挺大,接过话茬继续吹捧他家老大:“眼看峣姜都要割裂了,老大按我说不如咱们也趁乱起义,未必不能当上真王君,哈哈哈哈……”
割裂?深山沟林里,这词听起来倒是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