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二去便没了上山拜佛的兴致,于是穆家人就说斩断佛缘可不好。
朝臣们一听,也都纷纷跟着附和,这个时候倒是丝毫未见有人想起那位异国公主的安全问题。
提议的人多了,峣姜王不多久也就同意了,只道:那便仅後山戒严吧。
是乎天音寺的香火在穆家大小姐上山这一日尤为鼎盛,多有京中妇人赏莲之时,还不忘口口相传,是借来穆小姐的荣光,恭贺她痊愈云云。
而当这位大小姐寻错路,来到梵净殿门口时,清窈正躺在前院中细数云头。
额间搭着一块桃红的绣帕,阳光下颈间雪白的皮肤泛出凝脂的光滑,绡纱裙摆上方是一件鹅黄青鸾的小卦,点翠夏日意境,单调中多出一丝鲜活气。
白一重,乌一重;浅一层,厚一层;韶华一瞬,流逝匆匆。
直到虫儿哼哼唧唧,鼻子里冒起的从外头走进来:“哼,小人得志!拿什麽派头!狗才去别人家门口撒尿划地盘呢……”
兀自瞧着天空,清窈听见她的污言秽语,却并未搭理。
于是小丫头蹲在塌几边,拉着她的手臂直晃荡,憋屈得十分难受:“姐姐~”
“你到底在气什麽?”,扫了对方一眼,琅朱公主平淡道。
“你都没瞧见,刚刚那个穆姻来我们梵净殿门口了,那个阵仗……那个气势。。。。。。,就是仗着你不能出去。那身边的宫女问她要不要进来,她竟趾高气扬说什麽‘王君有令後山戒严无论是谁都不得进出她虽有心拜见却也不好坏了法度’,呵呵,她就是故意的,如今好全了,便要来跟前恶心人……”
一边说着还一边模仿,手舞足蹈,如此生动滑稽的场面,竟也没有落在赏云人的眼里。
清窈出神的有些严重,半晌才道:“不过一个任人摆布的可怜人罢,既于我无足轻重,又何必在意。”
“可是我刚刚在她身边还瞧见闻不生了呢,这家夥那麽久时间闹失踪,不曾想竟是去了穆家那丫头身边,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是接了什麽新的任务麽?”
握着丝帕的手紧了紧,心脏像是突然漏掉一拍,她回过神,轻声问:“你说,瞧见谁?”
“闻不生啊~”,虫儿着重回答道:“我总不见得连他都不认得了。”
终究是去到了她的身边吗?
对于闻不生,清窈不可否认是有兴趣的。初时是讶异他与穆家乃至戎烈他们的关系,而後了解他的身份便多少生出一些感慨来。
与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同,那厮身上一股子“墓”沉气,这一点,清窈自认为他们很像。
接触了解後,又觉得不大相同,一个抱死,一个守生。闻不生有属于自己的底线和牵挂,清窈没有;闻不生可以选择,却宁愿跟随别人的选择而选择,清窈则连选择也没有。
从最初的戏弄,到一夜贪欢,如若可以,她真想拉着那个胸中还抱有温热的男人一起坠入淤泥,岂料人家本就出濯而不妖,注定光洁。
思念所及,心头忽然冒出一股酸胀的悸动,似涨潮回流的海水,一瞬间涌上来,一瞬间又快速消退下去。
摸上自己翻动的心口,清窈猛然反应过来,好似明白一些什麽。
难不成自己对闻不生竟真的动心了?顿时燃起一股惊惶失措,额间不知不觉冒出涔涔的汗水。
稳了稳心神,她问道:“大婚的日子是什麽时候来着?”
这次问得急促,于虫儿而言更是有些莫名。
往日这些重要的日子姐姐自己应该是记得最清楚的,怎得今日还要问她?可瞧着对方神色不太对的样子,便也老老实实回答:“前两日来的侍官说是下月初六,今日不算,那就还有整十五日。”
听见回答,像是终于确定了什麽,方松下一口气,心不在焉自语着:“好~那便好~”
一生倥偬千帆过,半世伶俜沧海平。唯尘缘一事,犹如镜花水月,是飘零之人最不可念,亦最不可得。
莫不是被穆家那小姐刺激得紧张了?虫儿揣测着。
不多时,便歪着脑袋宽慰对方道:“姐姐莫怕,左右这一日早晚都要来的。”
是啊,所有的谋划与成败皆在此一举!只要峣姜顺利内斗,不日他们便可趁乱返朝……
对比清白的绡纱蒲团般散开席塌,困滞如磐石难移,天边的云一会儿便换了颜色,像极摸不准且猜不透的人心。
嘴边泛起一丝苦笑,清窈抚上对方豆腐般柔嫩的脸颊,温软道:“我们,都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