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论与谁说起,她都是同一番话。
是以在峣姜王听见这番言论时,亦是愣了一愣。
按中宫王後的意思,这位大周和亲公主踏入峣姜必有其他目的,此前也确实称病拖延大婚,事出可疑。
可如今听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俨然是要将大婚提前?倒是与王後的揣测有所不同。
最难办的是,说巧不巧,穆家小丫头因落水一事身子尚未好全,今日早朝过後穆太傅便求旨延缓婚期,两相比较之下,一时间竟是首尾难顾。
老王君眼眸明亮,神色却晦暗不明,叫人难以猜出其心中考量:“既有歹人刺杀,那公主又是如何在衆人围剿之中逃脱的呢?”
这话问得婉转,旁敲侧击,特意不提自己已知在天音寺有两派黑衣人搏斗之事,反倒也成全了清窈的装傻之心。
坦言回道:“是廖家的二公子,多亏他临危不乱急中生智将清窈带出寺院,却是不想半路又遇刺客袭击,廖公子以一己之力拖住对方让臣先走,这才保住清窈一条性命。”
说罢,回忆涌上心头,念及惊恐之处,更是泪水涟涟,又恐冲撞圣君,赶忙掩帕小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瞧见都难免不心生怜悯。
未免造成误会,峣姜王戎嵲此前也曾亲自问过廖竑。
证实确有两派刺客杀入天音寺,其中关系或是谁的人马他却不知,且逃出寺院的说法也是与琅朱公主一致。
廖竑代表着整个廖氏,总不能通敌外邦,与其串供吧?
既如此,刺客一事总是真的。
“又是刺杀!都城之中,就在寡人的眼皮底下,他们也敢做出这种事,实在放肆!”
十二旒冕震动,流铢碰撞交缠,发出“莎莎”的声音。眼皮微擡,峣姜王神情多思,考量间紧盯着仍跪在地面的琅朱公主的神情变化。
老是老了,倒不至于痴傻。
关于天音寺刺杀一事,王後多有谏言,都城之中也流传甚广,虽无实证,却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北周实力本就不弱,虽内耗多年,但根基犹在,国力亦在峣姜这种山城之上。
新王上位手段雷霆,更不像个会示弱的,这次和亲又是他们主动提出,确实难保没有蹊跷。
三分猜疑,七分打量,清窈明显感受到对方荫翳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垂叹落泪不变,镇静沉稳如山。
她倒也不认为峣姜王会昏聩到自己说什麽就信什麽的地步,被怀疑亦是迟早的,不过稳得住罢了。
“这次又叫你受惊了,寡人定会派人查出真相,早日严惩凶手。”,未能从清窈的脸上看出什麽来,峣姜王收敛眼神,柔和了语气:“只是这大婚恐怕还得要延一延。”
两害相较取其轻,一来琅朱公主还活蹦乱跳,且双妃嫁东宫势在必行;二来大周和亲目的不明,和亲公主与使团还待继续观察。
还是王後说得对,这大婚还得从长计议。
“王君。。。。。。?”,清窈擡眸,满脸的惊愕与不解。
“本是我朝中之事,不过既涉及两国和亲,寡人也不瞒你。”老王君说:“穆太傅家的姑娘身子不爽利,还需多加修养,只好先委屈你了~”
既有现成的借口,事情就好办多了,峣姜王顺水推舟搬出穆家。
一切水到渠成,清窈亦是心满意足:“王君体恤臣子,清窈不敢谈委屈。”
峣姜隐藏的另一方势力三公子戎烈的羽翼尚且未丰,时间,他们都需要大把的时间……
然而在位多年的王君到底不是吃素的,一句话便为清窈增添了一道阻碍:“不过你放心,寡人这次会派兵驻守天音寺,确保你的安全。”
说是驻守看护,实则既是囚禁亦是监看。
禁军的速度更是快,从清窈回到天音寺起,二百精卫随行,山头到山脚,一里一岗,十里一哨。
经此一事,去天音寺上香的香客亦跟着骤然减少许多,除却晨午时分雷打不动的诵经声,平日里整座寺庙也变得越发地安静了。
近日便是连风雨都繁多起来,时不时伴随着飘摇的乌云猝不及防地落下……
翌日,花瓣绿叶便注定撒落满园,沾满一身尘泥,最後又不免自身化作尘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