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答,闻不生执白,落一子。
近日下雨,无甚琐事,清窈同他已大战多日,摆有不下十盘棋局,却未能分出胜负,今日这局下至末尾,最是关键。
说话间就又轮到黑子了,清窈漫不经心回复:“可以行事。”
池渊心头一惊,他们难道不是要保证戎烈与戎祎实力相当,鹬蚌相争吗?
如若让齐淮与戎烈联手了,戎烈的实力势必做大,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以为对方根本没听清自己所说,他厌恶的目光扫了“罪魁祸首”的闻不生一眼。
忙道:“小姐,让齐淮与戎烈联手,怕是不妥吧。”
思绪被分散,清窈倒是不恼,徐徐解释起来:“无论如何也是嫡长子,峣姜王心中还是偏爱戎祎的。”
“戎烈与关阳侯府走得再亲近,也是暗流,放不上台面。这位三公子自己心里也清楚,峣姜王当初不同意他与穆家的亲事,如今就更不会同意和程家。”
“公子握兵权于帝王而言绝不是什麽‘上行下效’的好事,尤其还是一位深得军心,胸有谋略的公子。他既要入朝争帝位,想找个能在明面上帮扶自己的文臣,并不过分。”
话虽如此,闻不生依旧不明白:“戎烈欲拉拢朝臣自然是好理解的,可这于我们并无益处吧。”
行过两手,清窈捏着一颗黑子举棋不定:“经抚安一事,廖氏一族根基大伤。”
缓了缓,一边落子一边又道:“然国舅廖参官拜治粟内史依旧在朝,廖氏也仍于内宫为後,兄妹二人外合里应形势稳定,暂无大事王君不会动他们,那便需要有人来替我们动一动。”
齐淮此人八面玲珑,早年羽翼未丰,廖氏二房长子少府廖泺于别桥西路醉酒纵马,踩踏伤残十五馀人,其中就有齐淮尚未成年的小舅子。
谁知他竟懂得蛰伏隐忍下来,四年後廖泺被查出行贿受贿,後因金额巨大流放边疆,很难说与刚登丞相之位他毫无关系,仅这份心智可见非同一般。
可见戎烈亦是聪明的,他行军多年,在朝中算得上是毫无根基,若能成功笼络齐淮,自然是最好的助力。
不过越是有城府的人,越是难以把控。
这也正是池渊所担心的:“属下的意思是戎烈得齐淮相助会不会过于做大,若真叫他得到江山……”
棋盘对面,闻不生捏住棋子的手稍稍一滞。
清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到底是从小认识的情谊,戎烈的品性旁人不清楚闻不生自然是了解的。
还真想问一问,若戎烈夺得江山,他会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
不过想来这厮大抵也只会回一句“与他无关”吧,便也懒得再多事。
只道:“好在齐淮此人并没有那麽清正廉洁公允无私,既不是清流,那便不是什麽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之人,作甚担忧?更何况……”
走了一手棋。
看了看闻不生的脸色,清窈心思九转:“不出意外的话,给戎祎赐亲的圣旨这两日就要下来,届时咱们的世子殿下再得大周与穆家相撑,戎烈可就当真无翻身之地了。”
小姐的推测一向很准,她说这几日圣旨要下达那必然就是这几日。不过听见这个消息仍旧有些意外,池渊一时激动,情不自禁地再度问了一遍。
“赐亲的圣旨就要下来了吗?”
这一问,正合清窈的心意。
瞧着正欲落子的闻不生,她温柔似水的话音千回百转:“今日不来,明日来;明日不来,後日来……我这里的到了,穆府的也就到了……”
真真一子差,满盘输……
只有下棋人才知道最後落下的那颗白子突兀地被放在对它而言不合时宜的地方。
“你输了~”,清窈意味深长看着对方。
“恭喜殿下了~”,他说。
不知是恭喜赢棋,又或是恭喜婚嫁?
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承影,玄色衣袂飘然而去,背影间诸多失落。
这厮近日未曾出去过,怕是还不晓得穆家大小姐感染风寒久病在床的消息。
自古婚丧嫁娶多不遂人愿,嫁人尚且是喜事,若是死人岂不更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