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轻叹一口气,没看女孩,更没看晁声,“你陪燕燕去屋里聊聊,我跟他有话说。”
晁声跟着他走到沙发旁,看了看,终究是没坐。
“你是谁?”男人问。
你是谁?
晁声思索了两秒男人想问的东西,给出一个答案。
“我叫晁声,现在在A大读研一。”
“怎麽认识的?”
“本科毕业後我在突破课外辅导班当了半个月老师,繁…您女儿是我的学生。”
男人眯了眯眼睛,握着拳的手上爆起了青筋,强忍下断这个拐自己女儿的杀千刀的混。蛋一条腿的欲望,半晌才咬着牙问了下一个问题,“谁先主动的?”
果然天下的家长对这种事都是一样的问法。
“我。”
一个橙黄黄的东西砸过来,晁声没有丝毫准备地被砸倒在地上,出门前又生挨了二十板子的屁股碰上硬地板,叫嚣着疼起来。他咬着牙生忍下,看向砸自己的物什——居然是个大柚子,暗暗摇头,抱起柚子放回到果盘里,鞠躬,“对不起。”
男人克制着自己把水果刀扔出去的冲动,眼神落在晁声的脸上,“我看你也有二十几岁了,这件事,你自己跟我谈,还是我找你家长谈?”
晁声的心一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我自己。”
缓了一秒,声音不再那麽着急,“这件事和我的家长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承担。”
“好。”男人点点头,“你对我女儿做过什麽?”
“牵过手,拥抱过,其他的没有了。”晁声回答地很快,有师父的规矩在那里,他还敢做什麽。
男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两眼,看他神色不似作僞,稍稍放心。
“那麽现在,我的立场,我相信也是她妈妈的立场,分手。”
晁声低下眸子,没有说话。
“说句自私的,你的感情与我无关,但我女儿的感情我必须要干涉,尤其在她这个年纪。她现在该做的是好好读书考一个好大学,而不是跟别人谈风论月。她也未必明白,什麽是喜欢。”
“可是,她目前成绩没有受影响。您现在让我们分手,她一定会有情绪波动,结果反而不好说。”晁声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沙发上抱肩坐着的男人,“我高考的时候是全省理科第一,我可以帮她的…”
“我不需要。”男人打断他的话,“提高成绩不是只有靠你这一条路,我需要的是你离开她。情绪波动可以趁这个假期慢慢恢复,至少这还可以恢复。”
“您为什麽非要…”
“你只看到了她成绩没受影响,”男人向前倾一倾,眸子里又喷出火来,声音提高一些,“可她生活中的状态早就受影响了!”
晁声一愣。
“这几个月她总是莫名其妙地笑,时不时地发呆,有时候晚上愣神愣到十二点一点才睡,叫她都未必能听见。我们一直不知道是为什麽,今天看到你我才明白。我们燕燕太单纯,她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陷进深渊!”男人说的越发激动,直接站起来平视晁声,“你很优秀,我不否认。但我女儿不适合你,我也不敢把她未来的人生赌在她十五岁的一次冲动上。”
不适合。
这是晁声在这段感情中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颗心狠狠地坠了下去,再无波澜。他终于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思考,从师父第一次知道时说的那些话到今天女孩父亲说的这些话,身子从紧张地几乎要颤抖慢慢恢复如常,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擡起头,涩然一笑。
“我答应。”
男人握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为了她的未来我可以离开。但我也有条件。”晁声缓慢而坚定地道,“以後如果再提起我,不要诋毁我。她恨不恨我无所谓,可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青春心动是瞎了眼,自己的年少初恋是…喂了狗。”
男人看着他,点了点头,“不会。”
晁声退後两步,转到一间屋子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繁…许燕繁。”
门吱的一声打开,小女孩低着头出现在他面前,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晁声心一揪,微微弯下身子,“哭了?”
语气和平时没什麽不同。
“许燕繁,我要走了。”
女孩抽泣一声,微微摇头表示抗拒。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头发是最简单的马尾,带了一个毛茸茸的蝴蝶结发绳,纯白的毛衣,红格子小毛裙,那麽纯真生动,像童话故事里的洋娃娃一样。可惜……败给一个“不适合”。他可以跟师父谈条件,但她的父母他没法不顾及,既然她的父母态度这样明确,他没法在这个错的时间顶风作案,他不能把那样一个小丫头推进两难的境地。
“以後功课上有不会的,要及时问老师。就算是考外国语,你的成绩也还差一些。”晁声顿了顿,声音放的极轻,“我走了,但你以後要比之前更快乐。”
退後一步,正正经经地给他的小丫头鞠了个躬。
“谢谢。”
谢谢你,赠我一束白月光。
晁声走在街上,看繁星点点,看人来人往言笑晏晏,看家家户户亮起的彩灯,苦苦一笑。
原来人世间的悲欢,确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