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喧闹的饭店,季书的心悄然而有力地一动。
走过去,微微弯腰,“你好,这里有人吗?”
姑娘摇头,大约是说了一句没有,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听不真切。季书笑笑,拉开椅子坐下,无意识地搓手指。
身旁飘来淡淡的清香,似乎是种带着花果香的香水,让人神清气爽。
“我…”季书把搓得发红的手指藏到桌下,转头对上姑娘问询的目光,脸上腾的一声着了火,垂下眼眸,硬着头皮继续搭话:“我叫季书,四季的季,书,书是诗书的书,在A大读大四…”
姑娘惊诧地看季书一眼,继而柔柔地笑,“我知道你。”
“你怎麽知道?”
“我也是W市五中毕业的,你高考那年我升高中,你的数学老师刘彬恰好是我的班主任。”
这样的巧合让季书十分欣喜,低头边嘿嘿地笑边搓手指,继续听姑娘说话。
“从我一上高一,就在学校的桃李碑上看见过你的名字,高中三年耳朵里更是灌满了你的故事。尤其是刘老师,他总是一只手叉着腰,说,人家季书一个文科生数学都比你们好百倍!”姑娘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惟妙惟肖地学老师的语气,可爱的模样让季书的心化作一池清水。
“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吕晴,双口吕,晴天的晴。”
季书在心里默念几遍,雀跃不能自已。
季书,吕晴。
吕晴,季书。
嘿,怎麽听怎麽配。
“老刘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师,受他的影响,我才考到理工大读了数学,可是大学数学好难啊,”吕晴垂下头,一副挫败的模样,“那个数学分析,我怎麽听都听不懂,报志愿时候脑子里进的水都快被我哭干了。”
看到阳光一般明媚的女孩那样萎靡,季书心一痛,一句话不经思索就溜了出来。
“我帮你吧。”
“真的啊?”吕晴先是一喜,随後又蹙起眉,“你不是学中文的吗?”
“试一试。”季书安抚一笑。
于是在搞到A大数院大一课程表之後的两周,寝室其他三人再一次见识了季书可怕的学习能力——一个只在大一学过高等数学的标准文科生,用十四天的时间刷了一整本数学分析习题集和十几套A大考过的数分卷子。
但他们也知道,这两周时间里季书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献给了微积分,通宵成了常事,常常宿舍有人起夜的时候季书要麽还在自习室没回来要麽就开着台灯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腿另一只手奋笔疾书。
简直就是新时代的锥刺股。
确定自己捋顺了这本教材的知识点,季书在饱睡一觉後捧起自己的小诺基亚,郑重地拨出一串美好的数字。
嘟嘟几声,听筒那头传来柔和如天籁的声音。
“晴…吕…小吕…”季书倏地坐直,不管宿舍里其他三人几乎憋不住的笑声,挠挠头,找了个既能说出口又不唐突的称呼:“学妹,我是季书。你周末有空的话,我可以去找你自习吗?”
短暂的几秒之後,季书猛然站起来,膝盖重重地磕上桌角,龇牙咧嘴,伸手胡乱地揉。
“好,好!我周六早上就去!”吸了两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道:“你喜欢吃什麽,我给你带早饭吧?”
“好家夥,咱们老四在追姑娘这方面真是无师自通啊。”老三一只手搭着床栏,悠悠叹道。
一号床的寝室长正在卖力地擦桌子,动动脖子,笑:“赌一把,我赌一个月。”
“哎…”老三摇一摇头,“你得对咱们大才子有点信心,我赌一周。”
“你分析一下现实,咱老四,身在百花园,多娇艳的玫瑰多雍容端庄的牡丹都不入眼,偏偏要去摘理工大这片戈壁滩上那株坚挺的仙人掌。难度系数太大,一个月还差不多。”
现实总是残酷地超乎意料,两个月过去了,季书还没有半点进展。
离她越近,相处越久,便陷得越深,便会更加患得患失。害怕戳穿那层纸之後会糟糕到连陌生人都不如,所以不敢去赌,只能在原地彳亍。
室友替他着急,季书又何尝不心急,苦笑许久,终于抽出一张纸,对折撕开,再对折撕开,在四分之一的纸条上写下一句话,塞进笔记本里。
“非风动,非幡动。”
非风动,非幡动,是心动。
再次自习的时候,吕晴看到了那张纸条,季书紧张地低着头,又忍不住偷偷去瞟吕晴的神情。
吕晴仔细地看着纸条上的字迹,是这些时日看惯了的字体,铁画银鈎,十分好看,突地蹙了蹙眉。她是个理科生,但隐隐约约记得,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曾经提起过一位法号叫惠能的和尚有一句十分着名的佛理:“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