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116章完结章。
回星辰山这件事就这样提上了日程,出发这日下了场小雨,青山隐隐,绿水迢迢,雾蒙蒙的山水间点缀着深浅不一的花痕,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沈摇光与谢司危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把旅程当做蜜月期,走走停停,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星辰山脚下。
萧天权早已得了他们要来的消息,同乌衔月一起亲自来山下迎接二人。
沈摇光率先看见了他们,远远唤道:“师兄,小月!”
萧天权微笑着望了过来,上下将她一打量,少女粉色的衣摆沾了点草尖的露痕,圆圆的脸蛋白里透红,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水洗般透亮,与她并肩而行的谢司危一袭青绿宽袍,墨发束做马尾样式,发间插了支碧玉簪,双袖垂在身侧,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
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回来啦。”萧天权走到谢司危面前,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的眉眼间撒着金色日光,唇角上扬,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温润和煦,只字不提两人有过的龃龉。
这是二人自刑妖塔坍塌以後第一次正式见面。
中间发生过的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会轻易消除的芥蒂,二人双双选择放下,全因他们此生最在乎的姑娘从中周旋,谁都不愿意伤她的心,更因他们握手言和代表的是一场天下大乱的终结。
相比萧天权的热切,谢司危显得冷淡许多,萧天权是一只不记仇的热情大狗,而他是骄矜内敛的猫,猫就算错了,也不会对狗低头,在狗放低身段过来示好时,出于傲娇的心理,还想挠他一爪子。
沈摇光把两人的性子都摸清楚了,见状,偷偷拿手捅了一下谢司危的腰,带着点警告和胁迫的意味,他才略微扯了下嘴角,唤道:“师兄。”
萧天权听他还愿意叫自己师兄,表现得极为高兴。
说到底,所有的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二十年前,师父为救自己,那一剑才斩向谢司危,二十年後,沈摇光错付心意,才让谢司危嫉妒成狂,闭关的这些日子,萧天权一遍遍自省,竟发现自己才是那个祸水,抢了谢司危的父爱,掌门之位,星辰剑主的身份,还差点抢了谢司危的婚约,谢司危的心上人,两相对比之下,二人所经历的一切戏剧化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人为设置的对照组,用谢司危的悲惨遭遇来衬托他春风得意的人生。
如果大白能听到萧天权的心声,此时肯定会和沈摇光吐槽一句:“娘咧,不愧是男主,一步之遥就能触摸到世界的真谛了。”
沈摇光和谢司危旧时的屋子还保留着,下山前,萧天权和乌衔月合力打扫了一遍。乌衔月搭着沈摇光的肩说:“没有你们两个,星辰山太冷清了,小七,这次你和谢公子要多住些日子。”
“好啊,小月,好多天不见,我可太想你了,晚上我要跟你睡。”身在三十三重天还不觉得,一入了这星辰山,见了这一草一木,还有山上的故人,一股思念之情油然而发,沈摇光忍不住抱住了她。
潜移默化之下,她早已把星辰山当做了自己的家,萧天权丶乌衔月,还有老张和大黄,都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老张听说沈摇光和谢司危今天到,早起下了山,买肉买菜,准备了一场丰盛大餐。
几人推杯换盏,吃了一顿饭。
吃过饭,各自去消食。
日光正好,金灿灿的日光照着群峰之间的刑妖塔。
刑妖塔是新建的,谢司危出资,萧天权重设七星剑阵,当初被缚妖网抓住的妖物,大多刑期未满,都重新关押在塔内。
沈摇光站在云崖上,遥遥望着对面的塔尖。
“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萧天权的声音在背後响起。
沈摇光回神,笑问:“和刑妖塔有关?”
“和沈叔叔有关。”
“爹爹?”
沈摇光补办婚仪时,谢司危曾派人去沈家请沈知鹤,去的人回来禀报,沈知鹤不在平安镇,沈家在平安镇的铺子和宅子都卖了,沈知鹤拿着这笔钱安置好佟姨母子後就一去不归。
谢司危派出去的妖天南海北的打探消息,都没有打探到沈知鹤的下落。
沈知鹤曾有过长达十年的逃亡经历,最是擅长隐藏行踪,他不想现身,谁都找不到,为此,沈摇光还失落过一段时间。
“刑妖塔重建以後,某天夜里沈叔叔找到我,央求我把他关进刑妖塔里,还让我帮他保密。”
“爹爹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沈摇光脑海中灵光一现,“越淮青没有死?”
萧天权的眼神证实了沈摇光的想法。
沈摇光不可置信道:“司危当初并未手下留情,确实取走了越淮青的妖力,我亲眼所见,越淮青一瞬白头。”
“司危抓走你我之後,老张去打扫刑妖塔坍塌现场时,在乱石中发现了她,如你所见,她一瞬苍老,寿数只剩下了三载,浑身皆是病痛,还忘记了自己是谁,我……”萧天权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星辰七剑虽有五人殒命在她手中,可她已经失忆,还沦为凡人,命不久矣,师兄思及她是师父的妻子,自己的师娘,面对手无缚鸡之力全无记忆的她,实在下不了手。”沈摇光顺着萧天权的话,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是不是对不起你的几位师兄师姐?”
“牺牲的几位师兄师姐皆是正直之人,我想,他们若还活着,遇到和师兄一样的难题,一定也会做出和师兄一样的选择。害死他们的,是身为恶妖的越淮青,那个越淮青已经死了,还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她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现在这个越淮青时日无多,饱受病痛折磨,还要历经一遍凡人的生老病死,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赎罪。”
“沈叔叔强烈要求我把他和越淮青关在一起,甚至不惜下跪,我只好答应了他,他不是罪妖,不该被刑囚在此,因此我允他每日有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师兄无需愧疚,爹爹求仁得仁,心中是圆满的,未必不好。”沈摇光本想学着萧天权平时的样子,拍一下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想起自己曾暗恋过他的这个人设,又缩了回去,只仰起脸,冲他露出了个轻松的笑容。
*
春末夏初的时节,草木葱葱郁郁,风里尽是泥土和花草的气息。
太阳暖融融的照着大地,树冠凝出的绿荫间,谢司危双手抱怀,靠着树干而立,正在闭目养神。
有脚步声靠近他,鬼鬼祟祟的,他以为来的是沈摇光,便一动不动,想看看她准备做什麽坏事。
草尖搔了搔他的鼻梁,痒得他想打喷嚏,他一睁眼,眼前有张放大的脸,那张脸受了惊的往後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