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破败的神祠矗立原地,与村落废墟化为一体。
“老子要告发这混账!”
方休身边,黑。道士暴跳如雷,“我他妈都知道他回去后要怎么说,庄归去那厮一直……”
“他会说庄归去亲身带人前来救灾,在灾民的要求下点燃山火,惩治灾神。”
方休轻声说道,“而后灾神发怒,祸害无辜。庄归去本人施法镇守,庄峯率领众人激烈抵抗。周围修行者与士兵齐齐上阵牺牲,无数精锐前来助力,只为对抗发怒的灾神。”
“最终凡人取得胜利,灾神并未入世肆虐。然而成千上万的义士纷纷牺牲,只留下归山教的人……”
“……这样可以算是悲壮的惨胜,归山教压制住了大灾神。”
就像他们第一次经历的“剧本”一样。
客观结果确实存在,过程破绽百出,却很难有人去字句之间细究。
方休伸出一只手,感受着潮湿的空气。
飞扬的黑色文字,古怪的摩擦声响。对于遇仙厄的状况,他隐隐有了些猜测。
黑。道士抱紧残存的孩子,还在生气:“亏我信了那一套,那群混账东西说什么四处斩妖除魔,方才半个人都没救!”
“天知道他们找寻天道之角,安的什么心思……”
“我要走了。”方休打断他。
黑。道士有些疑惑地看着方休。
“我必须去往最后的故事。”方休语气郑重,“他向我展示了他的真相,我自然要好好回应。”
他掏出两块糕饼,递给似懂非懂的黑。道士。
黑。道士机械地接过,本能地咬了一口。他的眼睛陡然睁大,可其中的迷惑越发浓了。他将一块塞给了惊魂未定的孩子,又看向方休:“大师……”
方休看着那双眼,精神恍惚了一瞬。他看到黑。道士倒在坑底泥浆之中,用力举起手中哭闹的孩子,最终被汹涌的泥浆埋葬。
如果他没有横加干涉,这大概是当年“真正”的故事。
有人为了一己私利扭曲故事,有人为了不留遗憾修改故事。可是到了最后,故事终究是故事。
他只是在和某人的遗憾告别。
“我见过你的父亲。他一边吃糕饼,一边为我们讲述你的故事。他在……”
【他在封邪之地等待,等着为你报仇……】
方休张开嘴,吐出一串串黑字。他接住那些冰凉的文字,嗤啦啦啦,粗糙的摩擦声响起。
……就像翻动书页。
天地瞬间亮起。
拿着糕饼的黑。道士,变成了拿着糕点的胡须老头儿。老头子站在归山教的营地里,一手端着甜汤,一手搂着糕饼,语气悲愤无比。
“……自那次大灾之后,我唯一的儿子就没了!得亏庄大师他们带回消息,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儿下落……”
他一双浑浊地眼盯着方休,仿佛方休从未离开。
只是他慷慨激昂地骂完,咦了一声:“那白衣服的小白脸呢?”
“那是我养的鬼,我将他收入体内了。”方休露出完美的微笑。
“有两下子。”老人被糕饼哄得高兴,“我看时间不早,咱回帐篷养精蓄锐。明天封他娘的大灾神!”
方休揉揉蜗居在腹腔里的白双影,轻轻嗯了声。
……
不能这样继续。
我无法干涉这个故事,我必须抢回主动权。
“白双影”应该和我是同一个体,为什么他不愿意接受我?
我只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想收回逸散在外的力量,我为什么会被困住?
我是大灾神,所有人都管我叫大灾神。
那明明是我的力量,所有人都说那是我的力量。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
……这和记录不一样。
白双影团在方休的血肉里,冷眼按着疯狂扒拉的怪异思绪。
这东西对他影响最大,他索性以一换一,把它完全锁在身上。至少现在,它无法自由地攻击方休。
现在他很确定这玩意儿是遇仙厄的产物——它只是擅于探查他人的愿望,但脑子实在不好,就像方休口中的“程序”。面对这东西,白双影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事实证明,虽说是没有选择下的最佳选择,他的判断没有错。
方休并没有为此感到惊恐。他的体内变得更加灼热,心脏跳得更加用力,急促的呼吸挤压着白双影的本体。
方休的反应和他们亲吻时一模一样,白双影只能在这具躯体内感受到兴奋与喜悦。
信任方休好像比接吻取食还要舒服,真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