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皇帝不愿意见朝臣,让人代批奏折,还是那些宦官又在搞事情?
不仅是皇帝担心自己见不到朝臣,可能会被人糊弄,大臣更担心皇帝被人控制,所有的决策都不是出于自愿。
所以渐渐的,上书劝谏皇帝,希望他能正常开展朝会、安定人心的奏折也多了起来。
上书的臣子完全是在为皇帝考虑,他们的奏折也正好说中了李纯的心病,但他非但没有觉得欣慰,反而更生恐惧。
自己所担心的事情,难道已经明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李纯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尽快恢复如常。
但是他这种状态,多思多虑、易躁易怒,本来就是养病的大忌,哪怕太医再怎么妙手回春,也很难有太好的效果,何况中风这种病,一旦出现了症状,本来就是很难逆转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李纯对身体的掌控已经恢复了很多,但说话快了仍然有些含糊,走路快了也能看出来腿脚不太灵便,左手的颤抖更是成为了常态。
更麻烦的是,他似乎对柳泌炼制的丹药形成了一定的依赖性,有时候会突然特别难受,感觉只有服丹了才能好。
这种样子,李纯怎么敢召见朝臣?
也有太医战战兢兢地提出,或许可以请懂得医术的天兵过来会诊,他们的手段跟太医院这边不一样,或许会有奇效。
但李纯更不可能答应了。
当初他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像天兵求助,而是选择服丹,就是觉得天兵不可能真心帮助自己。
现在身体真的出了大问题,他就更不敢相信天兵了。
让他去求天兵,还不如继续服丹。
太医也检查过了那些丹药,虽然用了很多李纯心理上难以接受的材料,也确实有成瘾性,但是在镇定安神上确实有奇效,用来治疗中风,按照太医的经验来看,也不能说是不对症。
李纯之前也确实是靠服丹压下了麻痹、晕眩、手抖之类的症状,对这些丹药,除了生理性的依赖之外,心理上也有几分信任。
至于这回中风,李纯觉得纯粹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自己被仇士良、被天兵给气的,跟丹药没有关系。
现在治疗迟迟难以见效,他即便不难受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些心痒,想试一试这丹药对自己如今的症状还有没有效果。
是,他知道这些药材有坏处,但“以毒攻毒”本就是中医的理念之一,不是吗?而且,相比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作的副作用,显然是现在这种状态更让他难以忍受。
再这样下去,他别说以后,连“现在”也没有了。
最后,李纯选择了一个自己常用的、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将剩下的丹药交给太医去研究、改良,去掉一些难以接受的原料,制出副作用更小的丹药。
几个太医听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只能接下了这个要命的差事。
……
大明宫中的风雨,虽然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大部分玩家的关注,但在看完热闹之后,皇帝没有死、朝廷没有乱,那玩家自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玉门关。
阎玉关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之后,最终还是决定要回沙州去看一看。
别的不说,她想将一直十分挂念沙州的武叔葬回他一直牵挂的地方,然后再打听一下阎家其他人的下落,说不定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
来之前,阎玉关心里本来是有些抗拒和畏惧的,但是真到了玉门关,才发现天兵的势力早就已经延伸到了这里,走在城中,除了风沙更大、街面上更杂乱之外,感觉跟在龟兹城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座给予了她名字的雄关,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战略要塞的作用。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样才正常。
对天兵来说,城墙、要塞本来就很难成为阻碍。就算普通人不答应开放,这座关城也根本没法拒绝天兵。
唯一让她有些遗憾的,是当年自己出生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了。
她们并未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转道去了沙州。
跟已经成为西域门户,本来就有很多天兵和商队进出的玉门关比起来,沙州城就能明显地看出来是在吐蕃治下了。
这种感觉阎玉关并不陌生,毕竟她自己也在被吐蕃人统治的焉耆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她甚至能够一眼认出来,城中那些身着胡服,披发或辫发的人,哪些是唐人——吐蕃人只允许唐人在正月初一着唐服,其他时间都只能着胡装、说胡语。
不过现在,似乎也不需要她来辨认了。
因为那些汉人的胳膊上,都缝了一块红布。
倪浩香告诉阎玉关,这是兰州城的唐人想出来的办法。
现在是吐蕃人主动开放城市,天兵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不能直接让城里的唐人恢复大唐装扮,更不能要求吐蕃人取消他们的奴隶身份。但是天兵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给自家人做主的。
一开始,他们是要求百姓在家里悬挂红底唐字旗,但是那太明显了,很多人都不敢,后来干脆改成了在袖子上加一块红布条。
既方便天兵辨认,也能随时为他们提供帮助。
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就算吐蕃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要是吐蕃人不依不饶,规定不许在胳膊上缝红布,那天兵自然也就有了动手的理由。
现在,这红布已经在河西走廊上流行了起来,要不是玩家及时补充了物资,估计城里的红布都要涨价了。
阎玉关恍然,她这回带来的商品里也有不少红布,是倪浩香建议的。
沙州城既然能叫这个名字,城中的风沙自然不小,再怎么鲜亮的颜色,被风沙一掩,也就显得灰扑扑的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也都已经习惯了,不去理会头上、身上的沙子。
但是阎玉关发现,每当有风吹过,人们都会下意识地掸一掸臂上的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