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啊……
……
长安城。
这一两个月来,天兵虽然依旧活跃,但长安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或者说,比往日更加安宁了。
毕竟有天兵在,那些权贵子弟都憋在家里,不敢出门,街面上一下子就清静了许多——虽说少了一些生意,但要让那些经商的人来选,还是这样安安生生赚钱更好。
而且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被修理的何止是那些纨绔子弟,街面上的青皮混混、窃贼强盗,也都快被天兵抓光了。
别看这些人不起眼,危害似乎也没有那些横冲直撞的纨绔子弟大,实际上他们才是真正的祸害、毒瘤。毕竟长安人口上百万,纨绔子弟才有多少?这些泼皮无赖,却是每一条街、每一处巷子都有。
他们也不作大恶,就是干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行当,时不时再调戏个良家妇女什么的。
这样的事情没法报官,官府未必受理不说,就算受理了,一般的小民百姓哪有时间、精力和钱财去填那个窟窿?反倒是这些无赖的时间不值钱,有些还与衙门里的衙役小吏结交,告了他们,倒霉的可能是自己。
所以大家就算吃点亏,也就是自己忍了。
但天兵可不管这些,看到了统统抓住,扭送官府。
不管是长安县、万年县还是京兆府,只要人送到,都不敢不管,罚的罚关的关,一时之间,京城的治安竟是前所未有的好。
对普通民众来说,天兵的存在给了他们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长安街道上出行的小娘子都多了不少。
她们学着天兵的样子,将发髻改成编发,裙子束在腰间,长度收短,再将长袖用绑带绑住,行动利落地走在大街上,就连凛冽的空气似乎都多了几分自由的味道。
男天兵的装束更好学,只要将袖扣和裤腿收窄,头发扎成马尾辫就行,同样也风靡长安。
这样一来,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城里只有五十几个天兵,但是放眼望去,却只觉满街都是天兵。
喜欢的人自然很喜欢,厌恶的人却更厌恶。
那些行动被拘束着,万分不习惯的人,自然是时刻都在心里诅咒,希望这些天兵赶紧滚蛋,让他们能恢复从前的自由与肆意。
就在这样的盼望之中,消息传来,新任的安西四镇节度大使郭雁来,已经到陇州了。
是的,天兵不止没走,还把他们的靠山招来了!
大明宫。
李纯放下手中的奏折,面沉似水。
雁来当然不会一个人来京城,这一点他有心里准备。但是她不仅带了几千天兵,同行的还有两万多西域百姓,这就有些过分了。
三万人,已经足够让边境的城池点起最高级别的狼烟!
她说那是百姓就真是百姓了?
反正李纯是不信的。
在他看来,这是最直白的威胁。
数万大军屯于陇州城下,几日功夫就能直抵长安,这是存心不让他安生。
可你要说不合规矩吧,这大军又没进入大唐境内,人家吐蕃人都没说什么,轮不到他这个大唐皇帝去挑剔。
正憋屈着,新任宰相裴垍送来了雁来本人的奏折。
这上面的内容,就要比陇州守将的汇报要详细得多,说清楚了这两万多百姓的来历以及他们的诉求,都是滞留在西域的汉人和他们的后代,很多人还带着先人的遗骨,想要回乡安葬。
至于天兵,也不是她带来的,只是这些百姓离开大唐太久,有些干脆从未来过大唐,面对陌生的地方,难免心生怯意,这些天兵主动要求护送百姓回乡,她也没法拒绝。
最后雁来还在奏折里说,眼看就要到正旦了,就算来不及归乡,也希望皇帝能够允许这些大唐百姓进入唐境,在大唐度过这个意义重大的新年。
这封奏折的内容是雁来定的,但郭昕重新帮她润色了一遍,写得情词并茂、感人肺腑。
读完之后,大唐君臣都陷入了沉默。
难不成还真有两万多百姓?
不过也是,以天兵的性子,必定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既然都要威胁皇帝了,就说是两万天兵,他又能如何?没有必要用百姓的名义做掩饰。
但李纯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虽然不知道“道德绑架”这四个字,但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仍然是一种威胁,只是更隐蔽、更柔和。
也更难招架。
那可是两万多流落在外的大唐百姓,而且还连先人遗骨都带回来了,要是说不许他们回乡安葬,那唾沫星子就能直接把他这个皇帝淹死。
可是答应他们入境,那三万人直接散开,就完全脱离朝廷的掌控了。
这里面可是有六七千天兵的!
看似分散开之后造不成任何影响,但是按照李吉甫的推断,天兵应该是有某种方式直接联络的,到时候悄无声息摸到长安附近再集结起来,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李纯越想越气,也是越想越怕,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了侍奉在一侧的俱文珍。
裴垍一眼看见,顿觉不妙。陛下对他们这些臣子的信任已经降到了最低点,更愿意倚重宦官了。若是在这件事上再失去话语权,文官集团的处境就十分堪忧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距离除夕只有三日了。”
他本意是想提醒皇帝,如果要允许这些人入境,那最好就是像雁来奏折上说的那样,在除夕之前就让他们过来,如此也算施恩。反正都要答应,没必要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