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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地抹去滑石粉之後,京野初江擡起长刀靠近眼睛,从刀面那反射出的泠泠光纹里确认了没有任何杂质。烛火摇曳了些许,将她额发的那片阴影投得很深。
最後是再抹上一层轻薄的丁子油。当她用目钉重新固定刀片和刀柄之後,松田阵平也已经把保养完的波莱塔M92重新组装回了原本的模样。
两把武器在那张小小的矮几上重新相遇。松田阵平认为自己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白州威士忌在她的杯子里见了底,她满上杯,和他一起重新点上一支烟。
“我给了叛徒施加了一点压力,但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暴露,”她终于开了口,“□□对叛徒的做法是在小巷或者办公室里伏击然後绞杀,我当然也收到了这样的建议,但是我需要这个人,所以我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进监狱。”
“你要那个叛徒,我要那个炸。弹犯,你是这个意思,”松田阵平说,“但是武器就是武器,我们不可能放过用武器去杀人的家夥,你们的叛徒可以换一把武器继续杀人。”
“你说过你信任我,”她就像预感到他的不赞同一样极快地说道,“我向你保证叛徒会得到制裁,但不是现在,如果我们不合作,你连那个炸。弹犯的线索都得不到。”
“你需要他,你需要□□组别之间的权力制衡。”
“不,”她回答,松田阵平发现她的眼睛静静的,像在看向什麽一定会抵达的终点,“是因为我能做到你们警察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一句有极具震慑力的话语。如果换做其他人说出这句话,松田阵平都会抱以听见了孩童妄言的态度发出嘲笑,但这话出自京野初江的嘴,他的思绪在瞬间的凝滞之後安静下来。
寂静之中,他似乎预感到了她想要做什麽,但他无法确定,他甚至不愿意验证自己的猜想。
“那你找到炸。弹犯的对策是什麽?”他不动声色地问。
“叛徒的日常行动轨迹很明确,我在严密地监视他,当他以为自己甩掉了组里的尾巴丶急匆匆地去找炸。弹犯的时候,我们会立刻得到他的行踪,我会把地点告诉你。”
“你不是说他们断联了?”
“断联是因为他害怕了,他以为自己濒临暴露,所以切断了和炸。弹犯的联络,那是个常驻境外的炸。弹犯,没有叛徒的帮助,炸。弹犯没法离开日本,我会给叛徒施加非常恰当的压力,叛徒会去杀死炸。弹犯掩盖证据,而且他也需要最後那批炸。弹。”
她对叛徒的想法表现出淡然的笃定,这让松田阵平意识到她很了解这个叛徒。他问:“你能预计出他多久会去联络炸。弹犯吗?”
京野初江没有叹息,但松田阵平好像听见了她的叹息。她的眼睛从窗户挪向神龛,又挪向矮几上的长刀,最後停留在松田阵平的脸上。
“不出一周,”她说,她的嘴角扯出了一点古怪的笑意,“叛徒是个直接到太过好猜的人,他是剑道场上我很喜欢的那种对手,你只需要看看他的姿势,就能知道他的下一刀会从哪里劈来。”
供奉殿的拉门那边传来了女侍的声音,她呼喊着小姐的名号,说真道先生来访,松田阵平看向京野初江,挑了挑眉,後者没有避讳的样子,她看了看松田阵平,扬声说了“进来。”
来的人是刚从关西赶回东京的真道彻,京野初江的剑道老师。这个高个壮汉踏进门的时候手里提着几包标着京都老店标的油纸包,他表现出一种和松崎截然不同的热忱与爽朗,而接过那些油纸包的京野初江也在眉眼间显露出了松解的痕迹,她的嘴角微微挽起,邀请真道彻坐下。
真道一样样地给她解释着,宇治茶丶御手洗丸子丶章鱼烧口味酥……等到这些东西都被乖乖点着头的京野初江收好,真道彻才拉过垫子坐了下来,那双像金鱼一样的眼睛看向松田阵平,因为上了年纪而微微垂下的皱纹依然没法挡住他的俊朗面容。
“噢!”真道彻大笑了起来,“你就是初江的那个初恋。”
“什麽初恋,”京野初江小声地驳斥着,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小辈的嗔怪,“别听松崎和吉口老师胡说。”
她把头转向松田阵平:“真道老师刚从关西回来,没有那麽了解情况。”
但他们双方已经开始递烟点火,真道彻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手臂,发出持续不断的笑声:“小夥子练得不错嘛,学过一点搏击?”
“拳击我倒是很擅长,”松田阵平觉得这个黑。道大哥颇有些超出常规,“你也不错,可以一起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