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个远远算不上正常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暗与亮的交接处。
那个生物也像人类一样拥有修长的躯干和四肢,只是那四肢实在是太长了,因为盘腿坐在床上,下肢尚不明显,上肢却是实实打实地垂到床面上一截,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人类结构的角度耷拉在被上。
只有大概的轮廓,看不清更多细节,唯有一点十分显眼,那“人”线条凌厉的下半张脸上挂着高高扬起的笑容,唇齿间露出细长分叉的舌尖。
只需要这一眼,凌啓就明白为什麽邑会说岐槡的远不如它高级。与外形无关,他给人的感觉只有诡异与可怖,半点没有巨兽那般的庄严感。
“当哥的人也这麽没礼貌。”岐槡的腔调倒是像极了活人,甚至带了一点点南方的平舌口音。
它抓起床尾的被角往上猛地一掀。
凌啓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眼睁睁看它蛇一般钻进凌航的被子里。被子外幅度明显地鼓动了几下,很快,人影又从床尾原路钻回避光处,只是这一次,怀中多了个瘦小的人。
凌航终于醒了。他仿佛对这样的动作习以为常,身体埋在那人臂弯里,依赖地蹭蹭,过了半晌,缓缓睁开惺忪的眼。
他的眼睛——
竟是灰的。
凌啓也终于看到岐槡完整的脸,看见它那双眼睛,低头看向凌航时饱含温柔,却在擡眼看他们俩的瞬间化作蛇一样的阴险。
它那双眼睛,是与凌航如出一辙的灰。
不,不对。
或许应该说,灰本就是它原本的瞳色,而凌航才是那个被同化者。
“哥,你来了。”这是凌航的呢喃。
“哥——哥——”这是岐槡的跟腔。
相拥的两人同时开了口。只不过前者是带着睡意与复杂情感的低语,後者则是意味深长的重复。
凌啓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找了你很久。”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麽,只能生疏地吐出这样一句场面话。凌航大抵也如此,垂下眼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邑只是默默站在凌啓身後,岐槡也不说话,只留兄弟俩陷入尴尬的沉默。
——手足之情是有,只是抵消不过多年的音信全无,凌啓还能有为数不多的回忆充数,凌航有什麽呢?他当年才那麽小,哪有什麽旧可叙。
但凌啓就是觉得心里沉得慌。他的心里总盘旋着许多问题,好像不马上问清楚了,馀生便注定常有遗憾相伴。
他死死盯着岐槡摩挲凌航腰身的手。
话到嘴边,本该问的“这些年你与爸妈去了哪里”却陡然变成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自愿的吗?”
该说果然是兄弟俩,无需再解释什麽,凌航瞬间就明白他在问什麽。他看了凌啓一眼,温和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眉眼间淡淡的笑意又消失了,换上不明显的哀色:“你呢?”
他好似早有认定的答案,并不给凌啓留回答的时间。
“哥哥,到我这里来吧。”
他叹着气,却说得坚定,甚至毫不避讳邑,“我能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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