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离开的时候,邑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走快,凌啓干脆不管他了,自顾自顺着洞道往上爬,七拐八拐地穿梭在洞道中。待到离出口只剩最後一个转弯,凌啓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将人远远甩在身後。
他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十分钟後,跟上来的人却已经换成了威利。
男人捂着小臂从暗道中钻出来,衣角还带着不知哪里沾上的黄土,不见任何异纹的脸上写满凝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本该是浅褐色的眼眸变浅了一些,被手电光照到的瞬间,似乎还会反射一点点微弱的金。
“走吧。”对上凌啓想说点什麽的目光,他摇摇头,直接上前来牵住凌啓的手,“出去再说。”
这还是凌啓第一次清醒着自己走出地底。
他没什麽经验,远远看见出口微弱的光亮便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威利拉住了他,用环抱的姿势贴上他的後背,另一只手盖住他的双眼。
“干什麽?”凌啓试图扭头。
威利用鼻尖碰了一下他的侧脸,语气亲昵中带不容置喙:“外面是正午,你直接出去的话会刺伤眼睛的。别动,就这样,我带着你走。”
温热宽厚的胸膛补回了看不见路所带来的不安,就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凌啓几乎是马上就能跟上背後人的步伐,平稳缓慢地向出口的方向走。他能感觉到威利呼吸的气息喷在自己头顶丶心跳的节奏打在自己後背,每一次都卡在他自己的呼吸心跳的间隙里,纠缠不分,难以区别。
“你没事吗?”他感觉到有一丝暖色钻进眼前手指的缝隙,才迟钝地想起背後人同样来自地底。
“我没事。”威利笑,“别忘了,我和你是不一样的。”
凌啓吸吸鼻子,嗅到自己周身淡淡的血腥味:“我是问,你的手没事吗?”
“只是稍微摔破皮了而已。”
几经周转,在天将将黑下来之际,两个人终于又回到了之前住过的农庄酒店。凌啓给早已停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第一时间先联网搜寻了一番铭正集团的近况,发现没有找到有关失窃的任何报道,看来是没打算追寻下去。
说不松一口气是假的,毕竟以铭正的实力,若是要追查,凌啓也很难保住自己完全不被找到。
思索中,忽闻右侧有脚步声靠近,视线的馀光中出现一双带着水汽的棉拖。威利提着外卖放在凌啓面前:“粥到了,等会儿再看吧。你几天没怎麽吃东西,先吃点清淡的适应一下。”
他刚洗完澡,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浴袍,滴头与凌啓说话的时候,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脚前,晕出地毯几点水痕。
凌啓原本就是垂着头,愣了一下,目光从手机屏幕挪到地毯,再顺着威利的身体一寸寸缓慢移动到他脸上。
看了又看,再想起离开地底前他的表现,渐渐皱起眉心:“你真的是威利吗?”
威利神色便一下子黯淡下来:“你希望我不是?”
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了,表情褪去,显得五官略带攻击性:“那你希望我是谁?地底的那个‘它’吗?”
凌啓赶忙摇头:“我们聊一聊?”
“你先吃饭。”“不要。”
他去拉威利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让两个人都能更加清晰地看进彼此的眼底。威利的五指顺势扣进他的指缝,他也不像之前一样抽手拒绝,只是安静地看着威利。
“所以你都记起来了吗?”
威利歪头:“你指的是什麽?”
“这几天,在地底的事情。”
“嗯,我都记得。或者说——不只是这几天。”
凌啓呼吸乱了。“你的意思是……”
他被不断前倾的威利逼得不得不一再後仰,最终仰倒在沙发扶手与靠背组成的角落里。威利垂着眼睛,脸上表情似乎委屈卑微,可卑微深处,却又藏着某种叫人退怯的危险,一瞬间像极了梦中巨兽献祭自己生命前的神情。
“我想起了很多,或许还包括了一些你不愿让我想起的事情。”威利的目光牢牢锁在凌啓脸上,却擡起两人相扣的手,亲吻凌啓的指节丶手背。
“你别这麽看着我。”凌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第一反应是擡手去挡他的双眼。
威利拉开他的手,欺身凑近:“你在害怕什麽?”说完他忽然弯起眼睛笑了,用甜得发苦的语气叫凌啓:“骗子,你骗得我好痛。”
其实他想起来的也不算多,左右就是身体被另一个‘它’占据时的一些记忆,那些片段并不连续,有的模糊丶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