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几位侍者见了卫庄,纷纷行礼,低声道:“卫将军,殿下正在歇息。”
卫庄抿了抿唇,看向那张垂着帘子的床榻。
他知道韩非昨日在雨里淋了一路,想来是受寒染了风寒,心中又是懊恼:他明明早知韩非体弱,自己淋雨也罢了,何必非要让韩非陪他一同受罪?
那时韩非拒绝宫人送的伞,他就应该阻止。
卫庄挥退了侍者,轻手轻脚掀开窗帘,却是一愣:只见韩非双唇惨白,脸上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好像哭过,到现在也没消肿。
卫庄不明白,他昨日离开时,韩非的身子分明还好好的,怎麽一夜之间竟虚弱成了这样?
他心里那点带怒意顿时散了个干净,见韩非这样病着,只觉得难受。
卫庄想摸一摸韩非的额头,却又强行忍住,手指微微收紧了。
韩非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卫庄,有一瞬的恍惚,像是没料到他会来。
随後,韩非勉力支起身来,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声音微弱:“……卫庄兄,你来了。”
他还想再说些什麽,可才张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都微微颤抖。
卫庄双眉紧蹙,当即扶住了韩非,一手撑着床沿坐上来,好让韩非靠着自己:“这是怎麽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韩非靠着卫庄,微微喘息,“为什麽……你昨天会在大殿的屏风後面……那时宫人过来传话,说你已经回去了……我不知你还在……”
他怕卫庄没耐心听完他的话,说得太急,又是一阵咳嗽,卫庄忙拍了拍韩非的後背:“慢点说。”
“我……”韩非攥住了卫庄的衣角,“我对不起你。”
他眼里水光闪动,卫庄心中不忍:“那都是昨天陛下授意宫人讲的。”
“这麽说,”刚才急促的讲话耗去了韩非太多力气,他轻声道,“是你和皇兄合起夥来……骗我……”
卫庄小心翼翼扶韩非躺回被里,才苦笑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不是你和陛下一道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韩非擡起眼来看卫庄,“当初……陛下就想要怀柔卫家,通过联姻……让你交出兵权。”
他喘了口气,才道:“可我……喜欢你,不愿看你与旁人成亲,所以主动请缨……”
卫庄滞了一下。想要说点什麽,可喉结滚动几回,却什麽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想起了那年,他初进宫伴读,年幼的韩非虽寡言,却总是对他笑。
御赐的点心丶宫中少见的玩意,韩非总是第一时间拿来与他分享,明明九皇子是最谨小慎微的一个,却在他受罚关禁闭後,冒风险买通看守,偷偷带着吃食过来看他。
可那时的他什麽都不懂。
他只当表弟性格沉静内敛,不知道这些小心翼翼的示好背後,是怎样的细腻情丝。
卫庄叹了口气,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是主动请缨来骗我。”
韩非还在病中的头脑昏沉,翻来覆去想了半天,最後问:“……那你还会原谅我麽?”
卫庄心说不原谅我今天就不会来了,嘴上却只道:“你到底是为何病得这般厉害?”他克制着情绪:“我问了府上下人,他们都说是你吩咐,不让我知道。”
韩非没有直接回答,只缓缓伸手,去握卫庄的手。
他的手很凉,指尖冰冷,没有一点力气,哑声道:“你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麽……我就与你说了。”
卫庄看韩非虚弱的模样,心头发涩,来时想的那些质问指责此刻全没了用武之地:“好,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