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和姥姥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聊天,快入冬了,姥姥忙着织围巾和帽子,母亲打下手,两人手里都捏着线团和织针。
看见他回来,母亲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冲他招招手,柔声询问:“怎麽样啊?礼送到了没?”
韩谌走到沙发处,却没有坐下,准备随便聊两句就离开:“送了,挺好的,路麟直说谢谢您和姥姥呢。”
姥姥扶了扶老花镜:“小麟太客气了,在美国的时候多亏有他照应。唉,还记得他是个小孩呢,这麽快就要结婚了。”
母亲接道:“是啊,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小谌都快二十六了……”
韩谌心不在焉地听着,看着姥姥手中灵活翻转的针线。
往往这种话题,到最後,总会拐到让他找个女朋友丶尽快成家上去。然而母亲话音一顿,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韩谌迟疑地擡起眼,下意识将右手再往口袋里伸了伸,看见林樾的表情,他动作一停。
“你手怎麽了?”
林樾猛地站起身,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果然没有瞒住,韩谌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故作轻松伸出手:“没事的,就是摔了一跤。”
林樾:“怎麽摔能摔成这样?你明知道自己的手……”
韩谌疾声打断:“我没事,妈,不要再问了!”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一扫而空,客厅内回荡着他急促的尾音。
韩谌不敢再看二人的眼神,连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妈妈,姥姥,你们尽早休息吧。我今天太累了,先上楼去了。”
说完,他逃也似地飞奔上楼,林樾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儿子走进琴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良久,她才低头看向母亲。白老师体会到她的意思,一时之间,眼神震荡,心绪难宁。
林樾抚住胸口慢慢坐下,口中喃喃:“不会的,不会……怎麽会?”
白老师探头看向琴室,长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织针,宽慰女儿:“不会,小谌就是摔了一跤。”
韩谌一直在琴房待到深夜才出来,母亲的卧室的灯还亮着。他心里愧疚,连忙打开微信,给林樾发了条消息。
——妈,我睡了,您也赶紧休息吧。
林樾没有回复,韩谌见她卧室暗了下去,这才转身回到房间。
韩谌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映在眼底。手机还停留在微信的界面,他犹豫片刻,点进新添加的联系人。
一个多月过去了,对话框还停留在加好友时自动留下的那句话。
他不找她,她自然也不会找他。
韩谌看了许久,点进头像框——
那是两只小狗玩偶,一大一小,规规矩矩地摆在桌面上,看起来挺活泼可爱。
他倒没有想到,沈一筠会用这种头像。
不过想想也是,这麽多年过去了,白云苍狗,沧海桑田,更何况是人。
那仅剩的一点点,记不记得还有意义吗?
***
国庆第三天,韩谌收拾一番,去参加路麟的婚礼,做伴郎。
路麟闹腾,喜欢热闹,人脉又广,婚礼办得极其气派隆重。韩谌跟着跑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下来,累得够呛,没等喝口水,工作电话又响了,他从宴会厅小跑出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玻璃窗外,落叶缤纷,几个小孩在树下欢快地捡叶子玩。韩谌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理了理西装,站在原地没走,听了会儿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来由地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枯叶。
想到这里,韩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刚才喝多酒了,脑袋里尽是什麽乱七八糟的。
他收回目光,重新入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