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梦到你,他想。
大年初一九点半,太阳晒屁股。
祁添换好床单把陷进沙发上的人抱回床上,养神看了许久,然後揉蹭他柔软轻盈的发丝,撑在床头,气音叫他:“步晔,起床啦~”
步晔微弱地动了脑袋,发出几声软绵绵的哼唧,歪下头又睡着了。
见他这样,祁添心里像被塞了云朵一样,软成塌陷。便不再叫他,心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下楼买早餐。
出了酒店的大门,满身寒意,空气中浮漫一层草泥丶树枝叶和饺子的清香味。他仰面猛吸一口,通身舒畅。睁开眼扫了一圈白云蓝天,心道天气预报太不准。
说了要下雪的,到现在也不见零丁白末。
酒店在镇中心,楼下有个铺满塑料假草的大圆盘。之所以成为这条街的标志,是因为它还有“梨岸民政局”的别称。
尤其到了节假日,年轻人回老家看父母,免不了被拉到大圆盘进行一次相亲历险记。祁添想,要是奶奶还没去世的话,他也得嚎一嗓子演员吧?
料想步晔没这麽早醒,祁添在大圆盘周围绕了一圈,边走边琢磨大年初四,下午两点一定带步晔来这看热闹。
倏地,他眼前一亮。
昨天他包了几份饺子放冰箱,想着二爷应该煮了吃了,所以祁添买了两份饺子回酒店。步晔已经醒了,裹成粽子坐在床头发呆。
听见动静步晔往门口看,眉梢平平的没睡醒,祁添看得心软,放下饺子走过去亲了他一口,轻缓地按摩他略微跳突的眉头,一阵酸氧劲过去,步晔眼睛都清明了不少。
“起床吃饭。”
刚醒浑身无力软绵不想动,一动脑袋就疼。步晔就趴在他的胸前歇了一会儿,等回神了再起。
祁添长臂一伸拎起保温袋,拍拍步晔的後背,撕开包装盒夹起一个玉雪饱满的饺子,“张嘴。”
饺子买的是街角一家现包现煮的,被保温袋温着,此时在光照下冒出筷子头的热气宛若舞动的飘带,飘进鼻孔。步晔张开嘴一口一个,猪肉多汁,玉米鲜甜,外皮劲道弹牙,满嘴留香。
步晔靠着他的肩膀嚼的,因此说得含混:“好吃。”
祁添感到肩膀被下巴一下一下地杵着,立马掰正步晔倾斜的身体,让他直起腰吃。
“再这样下巴会歪的。”
“你吓唬谁呢?”步晔坐直,被子滑倒肚脐,他整个人沐浴在正午的旖绮阳光里,和漂亮的布偶一样。
“吓唬小猫呢。”祁添又喂给他一只饺子。
其实对于步晔是猫咪这件事祁添想不起来,他一直把步晔当做是人,和他一样的人。虽然总有些许画面令他联想,每当想起时,胸腔中会生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排斥感,因为难以想象而停止思索。
就像步晔是神仙……总让他恍惚其措。
“想什麽呢?”
步晔不知什麽时候把饺子吃完了,或许看了他好久了吧。
从前一直避免这种话题,今天却格外想实话实说。
“我在想,你是神仙,那总有一天会回到你所说的猫界吧?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去啊?”
“我死了之後可以吗?”
他假装自己只是简单问问,却不知道演技真的很拙劣。
步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平静,“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这句话要是仔细听是能发现端倪的,可是祁添被这一句砸得眼冒金星,分不出思绪去纠结这是否包含另一层意思。
他在组织语言,又怕步晔等待的期间误会他的心,所以慌张起来,极其严重地犯了错,两败俱伤。
“我说过的,不飞升了。”
步晔“嗯”了一声,像猫咪的爪子在手背上挠一下。他低下脸,一定要看一样东西才能说话似的,凝住手上已经空掉了的塑料碗,生硬地问:“这是什麽?”
祁添咽下其深似海的失落,也看向那碗不存在的食物,回答道:“饺子。”
步晔又“嗯”了一声,指腹在碗边缘摩擦,突然说:“猫界没有饺子。”
不回去……有没有关系呢?
一方面希望你能回去。
一方面又怕你是为我才回去。
如果靠做出自由和我之前的选择才能寻找唯一出路的话,那就留在人间吧。
现在的步晔,已经不讨厌人间了。
倘若让他在人间好好生活的话,那这一番折腾丶下凡渡他是干什麽?为了分别前的互相体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