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添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掀开自己的祈福条。
[我觉得坐缆车和摩天轮一样很浪漫。希望我们能一直浪漫循环。]
他的心几乎要跳起来,他快要哭了,“步晔……我的天……”
步晔不知道他写了什麽,听见他哭连忙转身去找他的手,握住了才发现那竟然抖得不像样。
“怎麽哭了?”步晔焦急起来。
祁添用胳膊挡着脸,死活不拿开。
看着祁添这较劲的动作,步晔意识到这可能是在撒娇。他牵扯嘴角,难得哄人:“怎麽了?你哭什麽?”
他的目光投射到祁添手心紧攥着的红条,探索般问:“你写的什麽?”
“没……”祁添沉浸在情绪里,说不出完整的话,袖子口湿了一截,也不知道好不好呼吸。
“不给你看。”他鼓囊着嗓子说完後就大口喘气,憋了好久的哭腔不想让步晔听到可最後还是没能做到。
“我不看。”步晔终于将祁添遮脸的手拿开,一张湿润绯红的脸印在眼前。当哭得通红的眼睛乞爱地望着自己时,步晔觉得心一下被人抽干了。
他擦干对方脸上的泪水,吻掉泪渍,语气温柔得不像在数落人:“你没出息啊祁添。”
“不是……”
看见步晔和自己写了一样的话,祁添突然不知道怎麽看他怎麽讲话了。身体像填棉花的玩偶,心脏好像也肆无忌惮地开始发酸了。
他不好意思回答,或是不想回答,还是偷偷藏起来步晔都不管了,转着话:“写好了,那系起来吧。”
“我来!”祁添动作快,没让步晔看清字就把两条红缎系到高处了。
其实他慢点系步晔也看不清,他没他高啊。这麽高的地方有这麽大的太阳晃眼,步晔就算想看清楚也有心无力。
祁添想不到身高这一块,只有步晔自己一个人暗自腹诽。
有时,床上他会想,祁添不仅长得高大床上功夫也响叮当得好;他累时伏案祁添背他回寝宫的路上他会想,祁添比他要高近一个头,但这不是他定心的原因;伏在他胸前午睡时他也会想,想情爱的来源,想喜欢的渊源,想祁添。
最後断定一切的原因丶来源和渊源是爱。
之前他们尚年轻的时候,看着比自己冒出不知多少的弟弟,步晔突然就有些闷,兀然喝了几杯茶水,一下午没有理这个跟屁虫。
天热气躁,茶水凭空燃火,那个年纪的雄猫固爱比较,心智也由人随人。步晔独自呆了半晌发现自己没理,却也找不到人,便不安地担心起来。约摸月色上岸,步晔才找到从瑰山回来,满身污垢眉眼疲倦的人。
“你跑去哪了?”步晔掸去他背上的尘灰飞蛾,厉声询问,没忍住发火。
祁添成熟起来是在好多年後,此时就是个毛头小子,被“哥哥”吼一声霎时瞪红了眼睛:
“我说过了!去瑰山上给你找天然形成的水泉窝来煮茶,我说了五遍!……你没理我。”
他狂起来,浑身炸毛了一样反吼,一点情面都没有,什麽都没有,只有他知道他喜欢步晔的那点不甘示弱。
“我给了你五次机会,你都还给我了!明明走之前说了的……我说了的!”
步晔被几句话噎住,舔了舔发干发黏的嘴皮,声音虚起来:“我没听见……你找泉窝干什麽?”
“煮茶!我刚刚也说了的!”
祁添胡乱揉鼻子,把鼻子揉得红彤彤的,步晔的赧然不自觉变成怜爱内疚,摸了摸他脸,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见那三个字,泪水好似决堤,从未那麽汹涌。因平白无故被冷落而升起的茫然与伤心毫不留情地冲击步晔的岸,成群的树木向下倾倒,步晔没有支柱,愧疚感叛变投敌为了攻打他。
他到底是比祁添大些许,揽过他的肩膀将人抱在怀里。祁添执拗得很,在他怀里不说话,身子也僵硬。
越是这样,步晔就越内疚越觉得不懂事,有愧于伯伯的教诲。
一方面,他看透了祁添脑子里想的东西。
吸了口气,步晔把前因後果告诉祁添。
他想知道那自己就说吧,丢脸不丢脸的他目前没回味,不在乎。他既然有病生气又理亏,总不能一点亏都不吃,那祁添是得多傻多包容他才愿意这样受委屈啊。
祁添绿瞳闪烁不寻常的光亮,低头看步晔一眼又勾头看向别处,馀光瞥见步晔也不看自己了,他才说:“你喝的茶容易上火,晚上易燥睡不着觉……我在《百药杂纪》里面看到说用天然水泉窝泡的茶养胃清肠。”
步晔不仅心里柔软,愧疚感也更甚了。
祁添确实是个傻子,也极度包容他,所以也愿意受委屈……但受了委屈,也要跑到自己面前来说理,让他心疼让他後悔。
又傻又憋着坏。
现在他当然不会因为身高而莫名置气,年龄与经历不同,看到的另一面也已然大相径庭。